谢大将军双眉修长,一双桃花眼含笑似的,好像他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个笑脸人,不会动怒、黑脸。
他长身立在那,神色平静,恰好模糊了锋利的脸部轮廓带来的凌厉冲击,给人一种公子如玉、脾气顶好、会无底线宠着人的错觉。
此时这温润如玉的好人踩着胡菩提的血,稳稳抱着樊璃,向鬼画说道:
“魑座下的头号云鹰修了一身邪功,专爱夺舍体弱的女子吸食魂魄,想必就是你了。”
山上阴风凌冽,青年话音不疾不徐的落在这山风里,清清楚楚传到鬼画耳中。
瞬息之间,鬼画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脱离这具身体。
然而这五大三粗的肉身牢牢锁住他,铜墙铁壁般紧紧将魂体拘住,他插翅难逃!
鬼画惊骇间声不成调:“怎会……”
怎么会逃不出去呢?
这跑路的功夫他练得炉火纯青,连魑都拦不住,怎么失效了?
没人回答他。
旁边,谢遇神色不明的望着坟上阴物。
鬼画胆裂。
这人生前杀了数不清的人,死后就算是声名远扬的英灵也得去地狱,把那十八大酷刑挨个试几百遍才行。
可这注定要受刑的人,怎么跑回人间了!
几时来的!
鬼画慌神之际,忽然看清那双猩红的眼睛。
瞬间,空气凝固。
山上的温度冰如寒窖,大汗接连滚下。
血管是烫的,神经却叫嚣着冷。
扼喉的死亡气息与“厉鬼”这个概念同时浮出脑海,过载的恐惧争相撞开眼部血管,卷着血浆滚出双目。
哒——
黏热的鲜血溅落在手背上。
鬼画张着嘴惊悚失声。
古往今来没几人见过厉鬼的真面目,只有几页不知真假的残卷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记载。
残卷上说,索命的厉鬼眼睛血红……
啊,是了——
鬼画惊惧间回神心想。
能把他困在体内的,除了钦天监的道士,也只有道行高深的鬼物了。
可笑他竟以为谢遇没死……
谢遇死了,早死透了!
当年他挤在人群里,亲眼看见谢遇的棺椁入葬,而他,就是谋杀谢遇的人之一!
谢遇来找他索命了!
胯下一热,慌乱间胡丘在脑海惨呼:“我又失禁了!”
鬼画狼狈低喝:“住口!”
他压下惊颤的嗓调,看了眼七窍流血、晕倒在地的胡菩提,向谢遇说道:
“在大将军坟冢上作乱的,是胡家兄弟,这两人受王慈心的指使,竟昏了头、对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做这些混账事,实在令人寒心。”
说话间,漫山遍野的阴物发疯般朝谢遇坟冢钻来。
谢遇没搭理对方,望着坟冢低声道:
“尸婴死祭——用七百二十根招鬼针封死那孩子全身的穴位,施针时将婴儿裹进布偶,待血针全部扎下去,再以三颗铁钉封锁印堂、膻中、气海三个命穴,把这孩子的尸体、魂魄全部献给饥肠辘辘的鬼物。”
“等鬼物吃完了婴儿,再顺着血味抢食铁钉下的棺中尸骨,吃完了尸骨再顺着那残存的六亲血脉去吃谢氏族人、宗亲,最后吃到我大楚的王爷、天子,乃至金龙池中的帝龙——鬼画,谁给你的胆子?”
鬼画震恐之际又试图逃窜,逃窜不成,就替自己狡辩:“大将军息怒,小人并不知晓其中利害……”
三花怒骂道:“骗鬼呢!你扎铁钉的动作好熟练,铁定是老手了——谢遇,别看坟,快打他呀!”
催促间,它忽然瞥见谢遇背后的淡金色虚影。
半透明的两路护法神纷纷林立半空,悬在谢遇身后紧盯着他。
只要他再加重煞气、让胡家两兄弟再流几滴血,护法神就该祭出法器,把矛头对准谢遇了。
禁止杀生是英灵破障的铁令,他的所有血恨、残忍只针对一个人。
也只能是一个人。
小猫心口一鼓:“气死了!破障就不能杀坏蛋么?”
“谢遇是楚国的英灵,武庙、各地的道院、城隍庙,全供着他的塑像,让他庇护一方!”
“现在这些邪祟、小人挖他的坟算计他,你们这些护法神却向着坏人!啊!可恶!”
三花窝在樊璃心口上和神仙骂架,鬼画看到它,神色陡变。
这不是在长命山扑蟋蟀的小杂毛么!
近几日频频看它跟在胡菩提身边进进出出,还以为它认胡菩提当主子了,原来它是跟着谢遇的?!
小猫扭头瞪着他:“瞅啥?败类!待会叫谢遇扔你!啐!”
詈骂之际,身边空气猛地一荡。
三花吓了一跳,抬头瞧着谢遇。
“你动手咋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啊,吓狠了、尿在樊璃心口上可咋办?”
谢遇:“别吵。”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