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出得怡香院,没走多远。迎面碰到一队车马,原来是史高听到消息,急忙带人前来。看见王一,担忧的道:“王兄,你,你没事吧?”王一抬头认出是史高,醉眼朦胧的道:“史兄啊,你怎么来了?我没事,我很好。”见王一只是喝多,人并无恙,史高悬着的心放下来,不由埋怨道:“王兄啊,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竟然当面戏谑皇上和大将军,你这真是不想活了啊?你可知道你闯了大祸了?”王一晃着脑袋,醉笑着道:“闯什么祸?痛快就好,好痛快啊,痛快。”史高见王一喝醉,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手一挥,上来两人架着王一就将他扶进了马车内。醉意袭来,王一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等王一醒来,已经是次日午时。从不喝酒的他,昨夜第一次喝酒就喝了太多,终究还是醉倒了。王一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努力的回想着昨夜的经过,依稀记得上了史高的马车,但自己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却全然不记得了。头有些胀痛,四肢有些发酸,王一起身盘膝而坐,打坐运息一周天后,身体顿感舒畅,胀痛和酸麻感已然消失。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很是简单,三丈见方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椅。王一推门出去,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是一个处在中间的四合院落,四周都是房间。通往前院的门紧闭着,通往后院的门半开着。后院传来哼哈之声。王一循声来到院门处,探头向后院看去,原来这后院是个练武场,二三十人正在自行练习武艺。但见这些人年龄不等,从二十岁到五六十岁的样子。样貌各异,武功路数也是不同,有的人脸上或胳膊上都是刀疤,这些人显然都是武林中人。
王一正在好奇,为何这个院子会聚集这么多武林人士?身后有声音传来道:“你醒了?”王一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朝自己走来。王一诧异的问道:“这是哪里?”少年脸上少了同龄人的活力,一脸的冷漠,淡淡的道:“这是一处秘密场所,昨夜你喝多了,史大人将你带过来的。史大人有交代,你醒了让我告诉你,好好在这待着,千万不要出去。”王一道:“我知道了,你...”王一本想问问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还没等他问出口,少年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王一尴尬的呆愣在原地。少年走了几步,头也不回的道:“对了,你要是饿了,那个是厨房,有吃的。”说着用手指向了西南角的一个房间。说完,少年就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王一心下奇怪,在院中转了转,听见有的房间里有喘息之声,有人在里面,但却听不见有人说话。王一来到通往前院的门,大门紧闭,试着用手拽了下,大门纹丝没动。王一仔细打量了一下,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门缝内漆黑一片。王一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一处由机关控制的暗门,门外应该还有门。这个院子透露着一丝古怪,王一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王一索性也不去想了,径直来到厨房。进来后,两口大锅内还有菜,一旁的蒸笼里新蒸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王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的吃了个饱。
吃饱后,王一刚走出厨房,就见通往前院的暗门突然打开,史高闪身走了进来。史高一见王一,就笑道:“王兄,你昨夜可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窟窿啊,竟胆敢戏谑当今天子和大将军?”王一想起昨夜酒醉后的所作所为,心中也略感不妥,不知道是否给史府带来了麻烦?一脸歉意的抱拳道:“昨夜醉酒,给史兄添麻烦了。”让王一奇怪的是,史高脸上没有丝毫的忧愁,反而是一脸的笑意,道了句:“无妨。”就拽着王一回到了房间内。
进屋后,史高往椅子上一坐,自斟自饮了杯茶。王一有些担忧的问道:“史兄,外面情况怎样了?”史高道:“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肯定会全城搜捕你,发海捕文书。但没想到的是,直到今日上午都是风平浪静。”王一诧异的问道:“怎会这样?”史高道:“随后我才收到消息。昨夜你走后,刘贺带着一众手下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天地双煞逼出了寒冰指的寒气,才解开了霍云的穴道,随即也都离开了怡香院。我的人来报,刘贺回去后大发雷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怨你,而是将所有的怨恨都算在霍家的头上。龚遂要派人搜捕你,刘贺却说这事都怪霍云,本就是不光彩的事,就息事宁人吧。等他真正掌握了皇权,就没人再敢这样对他了。而霍云回去后却被霍光大骂了一顿,并带着他去给刘贺当面谢罪,没想却被被刘贺拒之门外。龚遂出来告诉霍光,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起了,有失皇家颜面。”王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看来是没事了。”史高一脸高兴的道:“不仅是没事,而且还进一步激起了刘贺对霍家的仇恨。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王一见此,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吧?”史高摇头道:“为安全起见,你还是在这里待几天吧。”王一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怪怪的?”史高犹豫了下,道:“也罢,王兄你也是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了。这里是我们的一个秘密场所。前院是一家药铺,用来做掩护。”这一点已在王一的意料之中,史高说出来时,王一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但史高接下来的话,却让王一大感意外。史高顿了下,继续说道:“这里的人,其实他们都是罪该处死的死囚犯。”王一不由得“啊”了一声,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史高。史高似乎早就料到王一会有如此反应,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那日回府时,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丙吉。他原是戾太子刘据的亲信。巫蛊之祸时,病已因尚在襁褓之中,被关在了郡邸狱中。丙吉当时是狱史,正好掌管郡邸狱,感恩戾太子刘据的恩情,又深知其是受奸人所诬陷,所以对其后人病已视如己出般的关爱。不仅让女囚来喂养病已,还在武帝爷犯糊涂下令处死病已时,冒死护着病已,最终才救了病已一命。待病已稍微大些,丙吉就开始为其筹划,积蓄力量,为日后夺回皇位做着不懈的准备。其中就包括这院中的一众死侍。”
史高看着王一惊讶的表情,淡淡的笑了下,又道:“丙吉大人为了能有一支随时能为病已赴死的队伍,就利用职务之便,专门挑选那些会武功的死囚,用其他死尸来替换他们执行死刑。也算是救得他们一命,但前提是,他们从此要隐姓埋名做个活死人,随时为病已赴死。做个忠贞不二的死侍。没有任务时,他们就住在这里,吃饭,睡觉,练习武艺。他们也不再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代号来替代。丙吉大人为了保密,也是为了保护病已,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瞒着病已进行的。直到病已回到长安,眼看已长大成人,丙吉大人见时机已成熟,才将一切和盘托出。”王一此时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之前我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就是...”史高点头,道:“没错,正是他们,之前算是误会,后来知道你也是病已的人,也就不再追杀你了。”
王一不解的道:“看着他们大都是江湖人士,性情各异,都是性情中人,让他们杀人放火容易,想要他们忠贞不二到有些难了。”史高笑道:“丙吉大人怎会考虑不到这一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给王一看。解释道:“这些人发誓效忠后,还要服下一粒药丸。这药丸也是丙吉大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求得。其实是一种毒药,不过服下后并不会立时发作,要一个月后才会发作。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就和没事人一样。”王一道:“所以其实是用毒药控制他们的?”史高点头道:“每月到期前,我或者张贺,会带着解药和毒药来给他们服下。”说着打开盒子,道:“你看这盒子中红绿两种颜色的药丸,其中一个是毒药,一个是解药。但到底哪个是解药?只有丙吉大人知道。”王一疑惑的问道:“同时服下,怎么确保解药先生效?”史高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丙吉大人知道。”
王一先前其实已经猜到了那些黑衣人和史府有关,但听到史高详细的说来,还是暗自震惊。心中之前的很多疑惑都解开了,为什么突然黑衣人会追杀自己,后来又不再追杀了。为什么会有黑衣人突然出现救刘病已。为何黑衣人会争夺那批宝贝等一切事情都一下子清楚了。想着史高刚才说的话,心中不由得对这些黑衣人生出一丝丝的怜悯之心。失去了自由,一个活死人,活着真的还有意义吗?不知为何,王一突然道:“史兄,这药丸如此神奇,我很是好奇,能给我几颗吗?”史高一怔,随即打趣道:“怎么,王兄也要服下这药丸,成为忠贞不二的死侍吗?”王一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史高哈哈一笑,大方的掏出红绿药丸各一瓶递给王一。随即起身,道:“王兄要是想控制谁,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他们发药,今晚还有要事去办。”说着就要出去。
王一却把他叫住,道:“史兄留步。”史高闻声停步,看向王一道:“王兄何事?”王一道:“想劳烦史兄打听个人。”史高道:“谁?王兄请讲。”王一是想起安巧带着安武来长安寻找安彩云,不知道如何了?想着史高在刘贺身边有眼线,所以才想向他打听一下消息。道:“想让史兄帮忙打听下刘贺身边是否有个叫安彩云的?她是安家庄安庄主的孙女。”史高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上次说起过那个安家庄,还有个救你的女孩子叫安,安...”史高一时想不起来。王一道:“叫安巧。”史高道:“对对对,安巧。是她救的你。”王一道:“安巧也来长安了。刘贺途经安家庄的时候,把安彩云带到了长安,安巧姑娘是来打听安彩云的消息的。”史高道:“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吧,顺便也打探下你救命恩人的消息。”王一抱拳道:“多谢史兄。”史高一笑道:“王兄和我还用客气?”说罢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