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听得大喊声传来,虽然酒楼内人声嘈杂,但这喊声甚是响亮,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再给我来两个肘子,我要肘子。”王一循声扭头看去,只见和他们同一侧靠窗的另一桌,一女子正拍着桌子嚷着要吃肘子。细看这女子,身高比寻常男子还高,足有八尺有余,圆脸,黝黑,宽肩,虎背熊腰,坐在凳子上犹如一座山塔。要不是一身女子妆容,真会以为是个男子。奇怪的是伙计们闻声却佯装没听见,都躲到了一旁。掌柜无奈上前,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道:“吴大小姐,你,你有何吩咐?”那名女子原来姓吴。只听吴大小姐道:“喂,掌柜的,再给我上两个肘子,快点。”掌柜满脸堆笑,看得出很是畏惧眼前这位吴大小姐,怯怯的道:“大,大小姐,不,不是,我,我们玉华楼,不给你上肘子,只是...。”吴大小姐双眼怒瞪,犹如两只大铜铃,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啪的往桌子上一拍,道:“怎么?怕本小姐不给银子不成?”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是,大小姐来我们玉华楼,那,那是看得起我们,再说,大小姐,是何,何人?怎会差我们这点小钱?只是,只是,太守大人有交代,不让我们给你上荤菜...”没等掌柜的说完,吴大小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就给了掌柜一个响亮的嘴巴。一瞬间整个二楼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看向了吴大小姐。掌柜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右脸立时红肿起来,掌柜捂着脸欲哭无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吴大小姐一把扯住掌柜的右耳朵,用力一拧,喝道:“给不给我上肘子?”掌柜知道若不起眼前这尊大佛,哪里还记得太守的交代?再不给上肘子恐怕自己的耳朵就不保了。连忙求饶道:“上,上,上,立马就上。”一挥手对伙计嚷道:“快,快,还愣着干嘛?给大小姐上肘子。两个,大的。”吴大小姐闻言这才松开手,一脸满意的表情,道:“早点这样多好,免受皮肉之苦。”掌柜犹如得到大赦,赶紧跑开了。吴大小姐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立马收起笑容,瞪眼环视四周食客,喝道:“不好好吃饭,看我作甚?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了去。”众食客闻言哪里还敢看?纷纷扭头继续吃饭。
王一不由得感到好笑,问秦武道:“这胖丫头倒是有趣。”秦武笑着低语道:“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她是我们玉门关吴彪吴太守的千金,叫吴芙蓉。吴太守就这么一个闺女,视作掌上明珠,不成想养成了肥猪的模样。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却无人上门提亲。吴太守这才担心起来,所以控制她的饮食,不让她吃太多太油腻的食物。府上管的严,这位吴大小姐就常常偷偷一个人出来,到各个酒楼胡吃海造一翻。后来吴太守就给各个酒楼下令,不得再给这位吴大小姐提供荤食。所以刚才掌柜的才不敢给她上肘子。”王一三人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王一和白面兽肖笑忍不住笑了起来。黑面兽肖石则一脸的不解,憨憨的道:“干嘛不让人家吃饱?天下怎会有如此的父母?不吃饱岂不是很难受?”在黑面兽肖石的眼中,吃饱饭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只要吃饱了他就感到快乐。
等了半晌儿,吴芙蓉仍然没见到肘子上来,急得再次拍起了桌子。但掌柜和伙计都躲得不见了踪影。吴芙蓉气得起身就要去后厨自行动手。这时一盘不是很满的酱牛肉和一个半拉肘子递到了吴芙蓉的面前。吴芙蓉面露惊喜,带着口水抬眼看去,只见和她一样黝黑的一名壮汉站立在眼前,犹如一座大山一样伫立在那。这壮汉赤裸双脚,着露肩短袖,腰系麻绳,脖上挂着三颗狼牙项圈,两柄板斧插在后腰,浓眉大眼,圆圆的脸庞。酱牛肉和肘子正是黑面兽肖石递上来的。
原来黑面兽肖石眼见掌柜和伙计都不见了踪影,吴芙蓉在那里着急。他深知挨饿的滋味,一时同情心泛滥,拿起秦武点的酱牛肉和肘子就跑到吴芙蓉的面前,憨憨的笑道:“吃,肉。”吴芙蓉看见肉,立马开心起来,伸出大手一把牛肉,一大口肘子就吃了起来。连吃几大口解了馋,感到有些噎,端起茶一饮而尽。长舒口气,一脸舒服享受的表情。这才有空和黑面兽肖石说话,道:“你,你也吃。”黑面兽肖石嘿嘿一笑道:“你吃,我看着。”吴芙蓉也不客气,继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口肉一口茶。很快,酱牛肉和肘子就被她吃了个精光。
吴芙蓉突然想起父亲告诉她,女孩子在外面吃饭要注意优雅,要矜持一点。立时忸怩着轻轻嘬了口茶,拈着不熟悉的兰花指,轻轻放下茶杯,侧头不看黑面兽肖石,柔声道:“让你见笑了,女孩子不该如此用食的。”黑面兽肖石不明白为何吴芙蓉突然变得忸怩起来,憨声道:“嗯?吃饭不大口吃还要怎么吃?大口吃肉那才叫香,哪有什么该不该?”吴芙蓉闻言心花怒放,立时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黑面兽肖石道:“我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有这么壮的身子。”说着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接着又道:“我看你的身子也结实的很,我很喜欢。”黑面兽肖石心无城府,虽然高高大大的身材,但心里也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力,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看见吴芙蓉身材和自己很像,性格也相似,他心里自然喜欢,就说了出来。只是单纯的喜欢,并无他念。可听在吴芙蓉的耳中,却是在向她表示爱意。吴芙蓉从小到大因为身材的原因,从来没有那个男子说喜欢他。不由得一阵欢喜,脸露羞涩。但随即又一扫而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道:“我叫吴芙蓉,你叫什么?”黑面兽肖石道:“我知道你叫吴芙蓉,是这里吴太守的闺女,刚刚秦大哥告诉我了。”说着用手指了指秦武。黑面兽肖石心直口快,不做任何隐瞒。
吴芙蓉愠怒的看了看秦武,她想亲自告诉黑面兽肖石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被秦武抢先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你叫什么?”黑面兽肖石道:“我叫肖石,我哥叫肖笑,江湖人称漠北双兽。我是黑面兽,我哥是白面兽。”黑面兽肖石一脸得意。吴芙蓉突然噗嗤一笑道:“你为什么叫黑面兽?就是因为你黑吗?”黑面兽肖石见吴芙蓉笑了,也跟着傻笑道:“黑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黑。那些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我就不稀罕,一阵风都能吹倒有什么好?还是你这样的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一句话把吴芙蓉逗得甚是开心,哈哈直笑。
王一、秦武和白面兽肖笑一脸懵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黑面兽肖石竟然和吴芙蓉如此投缘,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因为两个桌子相邻,再加上黑面兽肖石和吴芙蓉说起话来旁若无人声音很大,他们的话都被王一、秦武和白面兽肖笑听得真切。白面兽肖笑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这么能说。
这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带着两名衙役匆匆登上楼,扫视一眼后直奔吴芙蓉而来。来到吴芙蓉身旁,丫鬟一脸焦急的样子道:“大小姐,赶紧回府吧,老爷发怒了。”吴芙蓉一脸的不高兴,似乎很是害怕吴彪,虽然不情愿,还是立马起身跟随丫鬟和衙役往外走。吴芙蓉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看向黑面兽肖石,道:“石头哥哥,有时间你一定要去太守府找我啊,记住我叫吴芙蓉。”黑面兽肖石也有些不舍,看着吴芙蓉要走,连连摆手。听见吴芙蓉的喊声猛点头答应。
吴芙蓉随着丫鬟和衙役出得玉华楼。黑面兽肖石眼睛始终不离吴芙蓉,透过窗户目送她远去。突然两条身影快速从街道旁飞驰而出,直奔吴芙蓉而去。街上的行人还没反应过来,两名衙役已经被放倒在地。吴芙蓉错愕的扭头回望,还没看清就被其中一骑一把捉起,封了穴道横趴在马背上。丫鬟吓得捂住双耳蹲在地上啊啊大叫。两骑快如闪电,出手干净利落,动作一气呵成。等众人反应过来,两骑已经奔出几余丈远了。
黑面兽肖石呆愣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吴芙蓉被人劫持了。大喝一声:“不好。”一拍桌子,起身就从窗户跃了下去,双腿落地处溅起一团灰尘。嘴里喊着芙蓉,不等站稳,迈开双腿就朝劫持吴芙蓉的两骑追去。王一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街道行人的惊叫声,扭头朝窗外望去。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黑面兽肖石大喝一声跳下了楼。待王一三人反应过来已经是慢了一步。三人也顾不得继续饮酒,放下筷子,丢下一锭银子,就纷纷从窗户跳出直接飞落到马背上。双腿一夹,快速朝黑面兽肖石追去。三人很快追上了黑面兽肖石。王一问道:“肖石兄弟怎么了?你在追什么?”肖石一边跑一边用手指向前面的两骑,喊道:“快,快追上那两人,他们把芙蓉给掳了。”王一三人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在王一和黑面兽肖石说话间,秦武和白面兽肖笑已经冲了过去。
那驮着吴芙蓉的马儿负重过大自然跑不快。刚跑出闹市,来到一处偏僻的废墟处,就被一马当先的秦武追上了。秦武大喝一声道:“小贼,休走,看刀。”抽出腰刀,从背后就砍向马上的蒙面人。蒙面人看着身材魁梧,却甚是灵活。耳听刀声袭来,低头躲过。秦武此时已经超过了蒙面人,挥臂一招海底捞月反手从下面划向蒙面人。蒙面人抽出背上的鬼头刀,一刀挡住,铛的一声,两刀相交火花四溅。秦武顿感虎口一麻,腰刀差点脱手而出。不由得喝道:“好功夫。”
此时白面兽肖笑也赶了上来,抽出长剑直刺蒙面人后背。蒙面人反手挥刀格挡开。秦武放慢速度,与白面兽肖笑一左一右加攻蒙面人。马背上的蒙面人左挡右攻丝毫不乱。跑在最前面的红衣蒙面人身材娇小,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子。蒙面红衣女子闻听身后打斗声,扭头看见蒙面男子正在被秦武和白面兽肖石夹击。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援手而来。人还未到,一声娇喝:“看刀。”两枚红尾飞刀应声而出,又疾又快。待秦武和白面兽肖笑发现时,红尾飞刀已到了眼前。白面兽肖笑慌忙横剑格开,红尾飞刀打在剑身上震得长剑嗡嗡作响,虎口阵阵发麻。白面兽肖石惊出一身冷汗。秦武想要格挡已然来不及,只得扭身躲避。红尾飞刀擦着秦武的左肩膀飞过,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秦武因刺痛啊了一声,差点从马上跌落。心中一凛,暗想:“这女子飞刀如此厉害,要不是她发飞刀时喊了一声,自己恐怕是躲不过的。”岂不知红衣蒙面女子不想伤人性命,故而并未用全力。
擦着秦武左肩膀飞出的红尾飞刀,被后面赶来的王一一把接住。王一看着手中熟悉的红尾飞刀不由得一怔,暗道:“这不是小飞燕的红尾飞刀吗?”抬眼看去,红衣蒙面女子正挥动着柳叶双刀与秦武斗在一起。秦武哪是江飞燕的对手,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调头就往王一这边跑。看见王一就在眼前,急忙冲到王一的身旁,道:“王兄,助我。”江飞燕全力追赶秦武,抬眼间猛然看见王一,不由得一愣。王一激动的喊道:“小飞燕。”江飞燕闻听急忙勒马,确定骑马伫立在自己的面前的就是王一。小飞燕惊喜的喊道:“王一哥哥,怎么是你?”王一连忙道:“那个是飞虎大哥吧?快让他住手,都是自己人。”王一和江飞燕急忙呼唤江飞虎和白面兽肖石住手。江飞虎和白面兽肖石正战得欢,猛然听见王一和江飞燕呼喊住手,一时间哪里肯收手?正在兴头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想一招打败对方再收手。
王一见状勒马上前,挥起紫金刀,连刀带鞘荡开江飞虎和白面兽肖笑的兵器,逼得两人分开。两人还要上前厮杀,江飞燕娇喝道:“大哥,快住手。你看是谁?是王一哥哥。”江飞虎闻言不好再继续,挥出的鬼头刀垂了下来。看向王一高兴的喊道:“王一兄弟,久违啦,咱们又见面啦,哈哈哈。”白面兽肖笑看见江飞虎放下了鬼头刀,也收起了手中的剑。
王一、江飞虎和江飞燕飞身下马,三人拉着手高兴的见礼。江飞虎一把抱住了王一,拍着他的后背道:“王一兄弟,可想死我了,不想在这能见到你。”两人拥抱片刻后分开。王一诧异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这又是怎么回事?”王一用手指了指马背上的吴芙蓉。江飞虎笑道:“这事说起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没等王一说话,黑面兽肖石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板斧就朝江飞虎劈了过来。嘴里喝道:“还我芙蓉来。”白面兽肖笑急忙冲上前,用巧劲儿一剑拨开黑面兽肖石的板斧,喝道:“兄弟,不可无礼。”黑面兽肖石谁的话都不听,唯独不敢不听他大哥白面兽肖笑的话。闻言立马收起板斧,却心有不甘的指着江飞虎和江飞燕,撅着嘴委屈的道:“他们捉了芙蓉。”众人看着黑面兽肖石的憨态,不由得哈哈大笑。江飞燕道:“这位兄弟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哥不会伤害你的芙蓉的,到时候自会放了她。”黑面兽肖石闻言才安静下来,跑到吴芙蓉的身旁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