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祁予白低头捣鼓着药罐,按照药方处理着,一连几日,祁予白都在帮青若捣鼓这些东西。
这会,祁予白难得能空闲下来。
祁予白一闲下来,便静静坐一旁望着那道忙忙碌碌的身影,其实说实话,祁予白是挺佩服青若的。
虽然祁予白才认识青若几日,可这几日的接触,祁予白发现青若不光医术精湛,亦是个温柔的女子。
毕竟说这世道平等也好,不平等也罢,女子软弱的认知,其实早已深深植根于心。
女子为弱势的一方,其实不光是男子这般认为,就连女子也觉如此。
习女红确实并无不妥之处,可嫁人为妇,于夫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对某些女子而言,那困于深宅的一生是悲剧。
所以比起嫁人守这守那,祁予白反倒是更喜欢银子,毕竟银子才能给足她踏实感。
至于那些公平的,不公平的,其实皆起源于偏见。
祁予白有见过天赋自持的医者,自傲的,自谦的…
总之,祁予白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儿,但青若给祁予白的感觉,其实是有点矛盾的。
虽说青若温柔,却又让祁予白觉得危险。
那种感觉,祁予白也说不清,更想不明白,所以祁予白只能将那归咎于她的多心。
青若处理完手中的药材,一眼便瞧见闲着的祁予白,浅笑道“小白动作真快,又将药罐子处理完了”
祁予白撑着脑袋,朝青若直率道“那青若还有要我帮忙做的事么?”
“不用啦,我马上就好”
不多时,青若便闲了下来,坐到一旁,给祁予白递了个青团子,静静看着屋外还未停歇的雨。
祁予白咬了一口青团,好奇道“这用艾草汁揉成的糯米团子是不是还加了丁点的薄荷?”
青若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咬了口青团,才出声道“这儿,其实只有我家做的青团里会加薄荷,旁人家的,一向只用艾草亦或鼠曲草制成”
青若微垂着眸,睫羽轻轻遮住那晦涩难懂的情绪波动,她家青团里加的薄荷不多,更没几人能细细尝出。
于青若而言,祁予白,是不请自来的女子,却是同她一样的懂药理,所以祁予白尝出青团里的薄荷,青若理应是不该惊讶的,可这几年来,青若难得能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青若用指尖蜷着自己的墨发,有点心不在焉。
青团所制的艾草,其实清明时节更为鲜嫩,而青团更是会用于清明的祭祀,虽说已过季,可这小小的一颗青团,依旧能意味着驱邪避疫,更意味着生机,可…
青若望着指尖的墨发,心中痛苦不少,医术能救人,亦能害人。
于医者而言,行错医是忌讳。
可三年前,明明她的娘亲并未行错医,可那些扑面而来的质疑,没有一个相信她的娘亲,青若永远都不会忘却,三年前的那场瘟疫究竟是如何终结的。
青若不会忘,三年前,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因为那么一个莫须有的谣言,又是怎么轻易剥夺了她娘亲的生命。
行医有错么?
青若至始至终都想不明白,她的娘亲到底何错之有,可那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们那边。
那些受过她娘亲恩惠的,那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一个个的,都是冷血的旁观者。
瘟疫源何而起,青若不知,可青若不认为那时的旁观者无罪,因为明明那些人都是加害者。
被啖其血肉的,是青若的娘亲,不是他们的…
那些人,毫无感恩,毫无愧疚,病好了,也只不过是向青若说上一句“节哀”,可那到底是要青若节什么哀?
凭什么善良之人所受的,永远都是伤害,青若想不明白,更无法释怀。
祁予白对情绪感知是较为敏锐的,她不知青若为何会落泪,却也不影响她给青若递手帕。
对上青若湿漉漉的眼眸,祁予白愣了愣,她这是第一次见青若哭。
另一边,雨水从屋檐嘀嗒嘀嗒地滴落,微雨伴青砖。
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则是毫不犹豫地砸着油纸伞,只是温泽手中那微微倾斜的伞柄,却不曾让木酒淋上半点雨。
伞下,木酒更是悄悄如愿地勾住温泽的指尖,心满意足地跟着温泽往前走去。
木酒的小动作,既幼稚又可爱,温泽没挣开,反倒是牢牢牵住,给足木酒的安全感。
雨幕里,温泽依旧是白衣承身,清冷的,但温泽手中的伞却是个斜的,更是倾向于木酒的,温泽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牵着木酒。
与温泽相伴而行,木酒只觉这雨似乎也没那般令人讨厌,手心的温热,这是真实存在的。
这会,木酒简直乖得不行,乖乖被温泽牵着走进一间客栈,木酒淡淡瞧了一眼那把收起的油纸伞,便继续将视线放在温泽身上。
白衣,清冷;红衣,妖冶。
不过红的白的,木酒都喜欢,喜欢清冷自持的温泽,亦喜欢媚而不自知的温泽。
温泽瞥见心绪不知又飘哪去的木酒,心下一阵无奈,他的酒酒在前几日还能乖乖陪着祁予白,这下,又只喜欢黏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