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对于孙氏态度的微妙转变,心中虽有所察觉,却并未过多在意,此刻,她静静地站在都督府巍峨的大门处,望着那扇雕花木门等待梁思辙。
片刻之后,梁思辙的身影从都督府外院深处出现,他穿过屋舍下蜿蜒曲折的走廊,拐角处的一抹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就在阳光下一步一步朝着陈婉走来。
随后,两人并肩而行,穿过都督府那庄重而威严的大门,步入了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梁思辙又将陈婉送上了马车,自己翻身上马,一路回了客栈小憩。
盛夏时节,天空湛蓝如洗,太阳犹如一颗璀璨的金色火球,高悬于苍穹之上,无情地倾泻着它那炽热而耀眼的光芒,将从马车上下来的陈婉烤的小脸绯红,额头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红穗跟店小二要了一盆凉水,细细地帮陈婉擦拭,又帮她寻了一件薄薄的方目纱长裙换下,这长裙以轻盈透气的纱质制成,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花图案,既清凉,又不失女子的温婉与雅致。
陈婉身上的热气这才慢慢褪去,她又坐在客栈房间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清凉,等到阿弥敲门唤二人下楼吃饭时,她才望向窗外,只见天边已染上了淡淡的橙黄色,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大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陈婉休息后精神焕发,又想着难得来福州,明日又将启程前往漳州,不禁感到一丝遗憾与不舍。她不禁来了兴致,提议去福州街上逛逛,还可以上这里的酒楼吃饭。
梁思辙素来偏好宁静与独处,对于喧嚣热闹的场合,他总是能避则避。
但当他听到陈婉满怀期待地提出想要去福州街上逛逛,并提议上酒楼尝尝福州美食时,心中那份对陈婉的宠溺与迁就瞬间占据了上风,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陈婉的建议,并让几个侍卫不用跟着他们,只留了阿弥,小成和红穗跟在身边。
红穗和小成落后两步,高兴地叽叽喳喳地谈论起来,只有阿弥神色不变地继续跟在二人身后。
从客栈的门槛轻轻迈出,陈婉一行人便踏入了福州城一条热闹非凡的集市之中。夜色虽已渐浓,但这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白日的喧嚣在此刻得到了延续。
街道旁有好些赤脚的农户摆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在卖,陈婉几人瞬间被吸引住了。
“大夫人,您瞧瞧这个,浑身都是刺,上面还长着草,这真是果子啊?”红穗蹲下身来,碰了碰。
卖这个果子的是一个身着布衫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蹲在地上,他注意到陈婉一行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期待与热情。于是,他连忙站起身,用一口略带乡音、不太正宗的官话,热情地介绍起自己的果子来,
“夫人,您看这果子,它叫草波罗,您别看它长得奇形怪状的,可吃起来却是酸酸甜甜的,特别解渴。夏天吃这个,最能消暑气了。买点尝尝吗?”
陈婉费力地倾听着对方那略带乡音、不太正宗的官话介绍,她忍不住又向中年男子询问起这种果子的吃法来,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更加详细地介绍起来,从如何剥皮到如何品尝,每一个步骤都讲得细致入微。
陈婉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或提出自己的疑问,经过一番交流后,陈婉终于决定要尝尝这种奇特的果子。
她转头看向红穗,用眼神示意她去买两个回来,红穗心领神会,立刻从钱袋中取出几枚铜板递给中年男子,并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递来的两个草波罗。
街上这种没有见过的水果物件很多,一路逛过去,小成和阿弥的手上就拎了好多东西。
天色暗的很快,几人也饿了,就在街上随意找了一间酒楼坐了下来。
陈婉怕阿弥几人不自在,特意要了两桌,大方地叫他们敞开吃,随便点,红穗与小成小声欢呼,直奔隔壁桌坐下。 阿弥到底是静王府出来的,他谢过陈婉后又行了一礼才慢慢走过去挨着小成坐下。
陈婉二人怕浪费,没有点太多菜,不过望着桌上上来的菜肴,二人也是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
随着桌上的菜肴逐一被品尝,陈婉与梁思辙的腹中渐渐生出了满足的饱欲。她轻轻地放下筷子,目光转向梁思辙,声音柔和而低沉地问道:“小叔,秦都督……他是静王的人吗?”
这句话一出,梁思辙不禁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陈婉总是那个温婉贤淑、操持家务的女子,她的心思似乎总是围绕着家族的琐事和他的婚事打转。他从未想过,陈婉会突然问起这样敏感而复杂的朝政之事,更别提是涉及到朝中重臣与皇室之间的微妙关系了。
梁思辙的目光在陈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然而,陈婉的脸上只有平静与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或试探之意。他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平时太过忽略陈婉的智慧与洞察力了。
不过他无意瞒她,于是,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与深思:“孙夫人出身卫国公府,和皇后娘娘是亲姐妹。”
陈婉是得益于上一世的记忆,所以才能知道这些姻亲关系,但没想到梁思辙也对此很清楚。这一点陈婉确是高看梁思辙了,他对这些关系网这么熟悉,还要多亏了阿弥。
阿弥在静王府时不是静王身边最得脸的侍卫。但他自小长在京城,又跟在静王底下跑了那么多年,对于京中的这些关系,不说全都知道,但也差不离了。
梁思辙的回答与陈婉的记忆并无偏差,如此看来这位秦都督确实是静王一系的人,那他又会犯了什么大错呢?
难道是贪污?可刚刚踏入都督府时的所见所闻,那简朴而不失庄重的建筑风格,以及府中上下井然有序、毫无奢靡之气的氛围,也不像是贪污啊,陈婉一头雾水,连吃饭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放缓了,她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中的食物,却似乎忘记了咀嚼与吞咽。
“嫂嫂为何会这样问?”梁思辙见她一副深思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
“啊,没什么,听孙夫人说了她娘家是卫国公府,好奇罢了。”陈婉笑着敷衍了过去。
须臾,她又像想起来什么,突然道:“小叔,你来漳州是静王派你来的吗?”
梁思辙一愣,没有马上回答,其实静王的意思是要让他进翰林院,是他主动请求外放历练的。恰巧漳州缺人,这才来了这里。
想到这,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静王派你来干什么?”陈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问的太过突兀,凑近梁思辙悄声道:“我是说,静王派你来是有任务吗?”
梁思辙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自己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她的长发如瀑般垂落,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这股清新淡雅的气息瞬间充斥着他的鼻翼。
“孙氏跟你说了什么?”梁思辙皱眉问道,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解与谨慎。
陈婉没想到他这么机敏,就这一句话就能猜出来孙氏。她只能如实道:“她一直跟我打听你的公务,我猜她想知道你来漳州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