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本殿安静!!...”
司景煜一声怒吼,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妃傍晚时分尚且好好的,和本殿说了许久的话。
才几个时辰,尚未过夜,如何会遭此毒手?!...”
司景煜眼下顾不得伤心,最要紧的,便是查问这殿内伺候的一众奴才。
观桑书婉的症状,像是中毒身亡。
这么大的祸事,谁敢担待?谋害帝妃,定是诛九族的大罪。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婉和宫的管事太监懦懦地回道:
“启禀殿下,娘娘薨逝须立刻禀告陛下,请陛下主持后事啊!
奴才这便即刻赶去龙御阁禀报!...”
司景煜心里不经意地纠扯了一下,旁人若非父亲已亡故,遇到眼前的不幸,定会第一时间想到父亲。
而他若非被提醒,根本想不起司战野来。
可于国法情理,的确应该即刻向皇帝报丧,司景煜一时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管事太监像得到救赎一般,借着差事即刻逃离了寝殿。
司景煜将眼神盯在了桑书婉的两名贴身侍女身上。
“你二人一直近身伺候,还不快交代,母妃今夜到底经历了何事?!”
“回...殿下!...”一名侍女战战兢兢道,“娘娘这几日虽疲倦,身子却未见不妥。
今夜因旅途劳顿,晚膳都未进便安置了,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未见不妥?!...”司景煜只觉得荒谬,“照你们的意思,母妃遭此不幸,纯属是撞邪了?!”
“奴婢们不敢!...”另一名侍女忙惊恐地回道,“启禀殿下,娘娘未进晚膳,但就寝前喝过一杯清茶,且进了一块点心。
清茶是奴婢亲自现煮的,敢以性命担保茶没有问题。
至于那点心,便是...殿下赠给娘娘的栗子糕。”
“你说什么?!...”
司景煜震惊得如遭雷击,侍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非他借花献佛,现在殒命的便是他自己,他随意的孝心,竟害了他的母亲。
“你是说...问题出在那盒栗子糕上?...”司景煜有些呆愣地问。
侍女却显出犹豫为难的神情:
“奴婢不敢!...点心是殿下所赠,怎会...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娘娘平素向来谨慎,饮食皆会试毒。
昨日的栗子糕,是奴婢用银针试过毒后,再给娘娘食用的,并没有问题啊!”
司景煜的心里,顿时如万蚁啃噬一般煎熬难耐,正想再问些什么,耳边传来禀报声。
“陛下驾到!...”
很快,司战野进了寝殿,司景煜再也忍不住悲痛伤心,即刻跪在父亲面前。
“父皇!...母妃突然身遭不测,望父皇替孩儿做主,还母妃公道!”
司景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浸湿了整个脸庞。
司战野睡梦中被惊动,听闻这般噩耗,亦是震惊无比,一刻也未耽误便赶了过来。
此刻看到司景煜悲伤的模样,心里动容,经过他身边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力道带着少有的温柔。
“朕去看看她!...”
司战野靠近床边,仔细地端详着桑书婉的遗容。
老实说,这个女人娇美得如同风雨中的蔷薇。
只可惜身如微尘,在这宫中看似尊贵,属实煎熬蹉跎了半生。
眼下又这般凄惨地离世,终于不必再忍受风雨的摧残,结束这屈辱又煎熬的一生了。
司战野当年莫名其妙且极不情愿地,与她做了那一夜夫妻之后,委实对她发泄了好几年的怨气。
后来渐渐地没了兴致,尤其是司景煜去了代融国之后,他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这十数年来,他未再如最初一般苛责虐待她。
可即便如此,并不意味着在这深宫中,桑书婉会有好日子过。
妃嫔间的明争暗斗,一点也不比他戎马一生见过的战争逊色。
他在战场上残暴,却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即便血流成河,与这后宫比,属实算得上光明磊落。
可这后宫里,很多人都悄无声息地死了,不明不白,残忍得连血都不必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桑书婉这样的身份,在宫中注定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儿子。
这般难熬的时日,终于拖垮了她的身子。
如今,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好好安歇了。
司战野看着桑书婉冰冷惨白,已然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心里禁不住有些感慨。
他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太医:
“太医,婉妃何故离世?!...”
“启禀陛下,微臣赶到时,娘娘已然脉息全无,驾鹤薨逝了!
观娘娘的症状,此前突然大量吐血,且血色发黑,应是中毒之症啊!”太医小心翼翼地回道。
“中毒?!...”
司战野震惊地问,语气里透着不明所以,且有些许的不满。
“所中何毒?又是如何中毒的?...
这些,太医可曾查验清楚,或者有什么旁的证据?...”
“这...微臣尚无从查验,方才二殿下已查问过娘娘的贴身侍婢。
据悉,娘娘的饮食并无不妥,若要进一步探查,便只能查验娘娘的遗体了。
若要查明是何毒药,还需...剖开娘娘玉体方可查验。”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
“你说什么?!...”司战野顿时盛怒。
“堂堂帝妃、皇子生母,竟要被死后剖尸?!
此等凌辱岂非辱朕?!...太医,你可是活腻歪了,朕现在便可治你重罪!”
“微臣失言!...望陛下恕罪,饶过微臣无知之过!...”太医惊得忙磕头告罪。
司景煜见状,顿时焦急:
“父皇,母妃死因蹊跷,委实冤屈!
即便如太医所言才可查明真相,儿臣以为并无不可,求父皇恩准!”
“住口!!...”司战野忙怒斥道。
“这是身为人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小子平素对你母妃的孝顺,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枉费你母妃对你的疼爱,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父皇...”
“不必多言了!!...”
司战野明显不想听司景煜再多说一句话。
他转而继续逼问道:
“太医,朕再问你一遍,你需仔细思量清楚再作回答。
婉妃,到底因何故离世?!”
太医顷刻间冷汗直冒,额上都布满了细汗,身子亦在不受控地发抖。
可他显然避无可避,今日必须回答这个如屠刀一般,随时会要他项上人头的问题。
他只能祈祷上天庇佑,于是镇定了片刻,尽力平静地回道:
“启禀陛下,婉妃娘娘肺疾严重,多年绵延不愈,已然耗尽了根本。
此番或因旧疾猝发,病势危重,娘娘未能经受得住,故而不幸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