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掌柜的,我们的马,你喂了没有啊?尤其是那匹白马,人家呀,可是要吃鲜花儿、喝花露的,你千万,可不能怠慢了!!”
朱振宇避而不答,自顾开门叫道。
“朱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笔钱哪,如果能......”
“嗳!来了,来了!”
阿梨正待要趁势,把话题转入此行的真正使命上,那掌柜的,便已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道:“公子请放心,两位的坐骑呀,小人已经喂过了。”说着,又呈上了一封信件道:“公子,您瞧——这封信啊,是我刚刚在门缝儿底下捡到的,本店之内,只有两位入驻,这应该是有人,投递给你们的吧?!”
朱振宇手持着信件,和阿梨共同一瞧,但见上面,赫然书写着:“朱公子、独孤姑娘亲启”一行大字。
“嗯,不错,是我们的信件。”
朱振宇和阿梨,迅速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点头说道。
“哦,那就好——朱公子、独孤姑娘,那你们慢慢读信,小人先退下了。”
“恭请渤海国朱府当家人,朱振宇朱公子,偕并青山派第一十一代关门弟子独孤阿梨姑娘午宴小聚。”
那掌柜的走后,朱振宇拆开信封,见内中乃是一封红色的请柬,上面如此写道。而落款,则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小字:“七府敬上。”
“七府?!”
阿梨奇怪地问道:“朱公子,这是贵府的亲朋好友吗?”
“不——我对于这座府宅,也是一无所知。”
朱振宇同样诧异道:“更奇怪的是,他是怎么得知,你、我真实身份的呢?”
“是啊!”
阿梨点头说道:“朱公子身份显赫、名满天下,偶然被人认出,倒也并不为奇。但我们青山派的名头儿,除了我师父和你之外,就连丹凤妹妹,都不知晓......”
“咦,阿梨姑娘,你不会......怀疑是我吧?!”
朱振宇举起手来,赌咒发誓道:“我敢发誓,要是我多嘴泄露了天机,那就罚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平地风雷、天雷滚滚......”
“够了,朱公子!”
阿梨哭笑不得道:“我的意思是说,此人真可谓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似乎,是被人一路引领至此的?!”
“你是说......飞雪的所谓脱缰狂奔,以及咱们俩的入驻此店,都是那两名送马人的故意为之啰?”
朱振宇也立时面色凝重了起来道:“郡王府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他们也是生怕不能避嫌的,咱们俩的真实身份,没人敢对外透露分毫。可见这两名送马人,早就洞悉一切了。”
“所以呀,我才说,这个‘七府’的幕后之人,极其地手眼通天,你、我身还未动,他便已经布局妥当、守株待兔了。”
阿梨颔首叹息道。
“此人既是如此地阴险狡诈,那这一场‘鸿门宴’,咱们不去也罢!”
“不,朱公子,对方究竟是敌、是友,目前尚不明确,万一是敌,咱们在明,对方在暗,今日不去赴会,那前方的路途,只怕更难太平。”
朱振宇慨然说着,正要一把扔掉请柬,却被阿梨拦住说道:“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今日,干脆当面锣、对面鼓地,摸清对方的意图,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
“欸?阿梨姑娘,我怎么听着,你的话中,隐隐带有着杀气呢?!”
朱振宇察觉出了阿梨语气当中的凝重之感,于是,刻意地调笑她道。
“是啊,钱财实乃为招灾、惹祸之物,这论说起来,自然,也就有着杀气蒸腾了。”
阿梨回身,将那两只贵重的包裹挎在了肩膀之上,轻轻地一拍,也是故作轻松一笑道:“对方既是这般的大费周章、步步为营,那他们的来意,十有八、九,不是钱,就是你。又或者,钱和你,都是他们的目标儿——朱公子,我还是那句话,在确定进入安全地带之前,你切切不可脱离我五步开外,请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哎!——别的不敢保证,就这一点儿啊,我朱振宇,保管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朱振宇一个箭步,贴到了她的身边,一拍胸脯道:“怎么样,阿梨姑娘,这个距离,够安全、够妥当了吧?!”
“朱公子,不要胡闹,站远一些!”
阿梨连忙后退一步,高声喝斥他道。
“哼,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朱振宇一摊双手,无奈说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不捞没有,捞到了,还扎人!!”
“朱公子,你可真够聒噪的!”
阿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开门召唤道:“掌柜的、掌柜的!烦请您,过来说话。”
“独孤姑娘,请问有何吩咐啊?”
那掌柜的很快出现道。
“掌柜的,请问这‘七府’,所在何处啊?我们二人收到一张请柬,午间要前去赴宴。”
“醋坛子”朱振宇,不欲阿梨和他直接对话,是以抢先问道。
“七府?!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界儿啊,朱公子!”
那掌柜的诧异说道:“我劝二位,还是不去的为妙。再说了,二位不是今日,就要离开此地吗?”
“胡说!你家的饭菜,如此之简陋,不上富贵人家儿里,蹭上一顿好的,本公子哪儿有力气赶路哇?”
朱振宇含笑呵斥他道:“诶,掌柜的,我估摸着,他家,应该是富贵人家儿吧?”
“那倒是没错儿。在我们清池县啊,就连县令府里,都没有七爷家那么威风。这次疫情动荡,家家户户都受波及,走的走、饿的饿,只有七府当中,岿然不动、酒肉依旧。”
那掌柜的迟迟疑疑,话里有话道:“不过,两位的这顿午宴哪,怕是便宜不了——两位确定要赴宴吗?”
“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本公子先去吃他一顿再说!”
朱振宇却是立场坚定地,不为所动道:“大不了,我手头儿上有多少,就给他多少好了!”
“哼,十兆飞钱,都在我的肩上扛着,你的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你个狡猾的家伙!”
“好吧,既然两位决意如此,那小人,也就不再多嘴了——只是两位人地生疏,小人说了也是白说,你们到底难找。”
阿梨轻轻地乜斜了他一眼,心内暗自偷笑着,便听那掌柜的,叹息说道:“不如小人委托一个胆儿大的街坊,名叫‘胡儿’的年轻人,引领着你们前去就是了。只是请恕小人啰嗦一句:还请两位到了那里,千万记住,一定要和颜悦色、低声下气,以求为主,哪怕是七爷府里的小厮,也莫触恼,不然此祸非小,只怕是非死即伤,难保贵体周全哪!”
“行,都听你的就是了!多谢你的好意。”
朱振宇淡然一笑,转眼看向身边的佳人,似是忧心,又似是并不忧心道。接着,又取出了五百文的飞钱,交给那掌柜的说道:“喏,掌柜的,房间我们再留一天,房费请你收好。那位胡儿小哥的钱,我一会儿单独给他。”
“是,多谢朱公子!我这就过去找他,让他午时之初,前来效劳。”
那掌柜的接过飞钱,转身欲走道。
“不,你让他马上就来。”
朱振宇又是呵呵一笑道:“这顿早饭啊,吃得本公子一百尺的肠子,空着九十九尺,不如早些过去,管它早宴、午宴的,吃饱了才是正经。”
“呃......是!”
那掌柜的无可奈何地,答应着去了。
“哼,朱公子,别人的肚子里,顶多是一肚子的草包,而阁下的肚子里,可就高级得多了,全都是肠子!!”
阿梨明明知道,朱振宇此举,乃是为了出对方所不意,却还是忍不住如此嘲笑他道:“唉!”
“欸?奇怪,肚子里不长肠子,难道,还能开出花儿来吗?!”
朱振宇嘻嘻一笑道:“再说了,全是肠子,你也不用这么唉声叹气的吧?”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飞雪——咱们不是得骑马赴宴吗?”
阿梨忽然觉得,朱振宇的一言、一行,不知为何,竟是那般地熟悉而亲切,仿佛在哪里听过、见过似的,但自己又觉得这种感觉,肯定是不真实的,于是,直言相告道:“我觉得飞雪,真是又无辜,又可怜,总是因为我的缘故,一再被人摆布、利用,让我愧疚不已。”
“是啊,天下万物,无论是被谁人所爱,就必然,会被谁人所累。”
朱振宇感慨万分地若有所思道:“又或者,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无论所爱者为谁,就必然会为其受制和掣肘——你认为呢,阿梨姑娘?”
“我认为,飞雪被我所累,是我对它不起。但是我被它所累,却是非常值得,心甘情愿。”
阿梨分明听出了他的一番弦外之音,但仍然假装不懂地,答非所问道。
“哼!阿梨姑娘,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后悔,把它送给你啦!”
朱振宇只气得醋意满满道。
“朱公子,飞雪从来都是你的,不是我的!”
阿梨无动于衷地提起剑来,率先走出房门道。
“哎,说好了的五步呢?你怎么,老是言而无信,翻手云,覆手雨呢?!”
朱振宇瞬间又是一脸笑嘻嘻地,快步追了出去道:“你等等我啊,阿梨姑娘!”
—————分——割——线—————
“朱公子、独孤姑娘,请随我来。”
一名二十余岁,又矮又瘦、皮肤黝黑,两只眼睛滴流儿乱转,鬼头鬼脑的青年,骑马等在侧门之前,尖声说道。
“是,有劳胡儿小哥了。”
朱振宇和阿梨,分别上马说道。
“朱公子不必客气,等待一会儿啊,赏钱之上大方一些,比什么都强!”
那胡儿毫不客气地说着,便径自扬鞭向前道:“驾!”之后,带着两人七拐八弯地走了许久,突然止步,遥指前方道:“朱公子,前方左转再有几丈开外,便是那七府的所在了。二位自去即可,请恕在下,先行转回了。”
“诶,小哥,正所谓送佛送到西,差事做到底——你这引路之人,是不是也太敷衍啦?”
朱振宇见状,便就和他取笑说道。
“哼,我劝朱公子啊,在我们清池县内,休得轻提这个‘佛’字,省得触怒了‘真佛’——那可是头上带着‘官’字儿的,比起这位七爷来呀,更是得罪不起~的!”
那胡儿却是阴阳怪气地撇嘴冷笑,含沙射影道:“非是在下偷懒,只是在下明白,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敢贸然晃入人家的眼里,招人厌烦,自己挖坑儿,埋了自己。”
“哦,这么厉害吗??你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儿啊,胡儿小哥?”
朱振宇则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道。
“是与不是,两位去过便知。”
那胡儿便调转了马头,抱拳说道:“在下保命要紧,先走一步了,告辞!”
“且慢——小哥,请您赏脸,收下这个。”
朱振宇因他于此之前,曾经提点过自己“大方”二字,是以特意拿出了一张一千文钱的飞钱,双手递向他道。
“朱公子,所谓蚊子再小,好歹也是一块儿肉——所以呢,在下就不挑什么了。只是,两位稍后在七爷府内,可千万莫要如此吝啬的好。”
不料,那胡儿看过面额之后,竟是十分不满地,往怀中随便一揣,很是轻蔑地疾驰而去道。
“得,阿梨姑娘,那咱们,就自己过去吧!”
朱振宇被他抢白得好生无奈,只得苦笑说道。
于是,二人一转过了街角,果然就远远地看见了一所豪门大宅,迎面映入了眼帘。但那宅院的门楣之上,却只是单书着一个大大的“七”字,紧闭的两扇大门之旁,一左、一右地,高挂着两只素白无字的纸灯笼,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累赘之物。
“咦,阿梨姑娘,你瞧——”
朱振宇一番打量之后,故意扬鞭一指七府,仰天大笑道:“原来,这位七爷的府上,竟是如此的拮据,就连镇宅的石狮子,都舍不得摆上两只,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