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带着你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巨型箭靶,你让我如何出手,去扫、去打呢?!”
阿梨的心中,似有万马奔腾而过,暗自抱怨了一句后,冷冷乜斜他道:“那叫:‘孰不可忍’,朱公子!——你再说话,小心我点你哑穴!”
“哼,让说的是你,不让说的,还是你!你们女人哪,可真难伺候!”
朱振宇无声地翕动着嘴巴,嘀嘀咕咕地,反驳“说”道。
阿梨假装没有瞧见,自顾穿越眼前密布的重重白纱,只走了几步,就见一处空地之上,摆了一只极大的白色玉桶,桶内热气蒸腾,盛满了清澈的洗澡水。而旁边的白色玉架之上,则搭有着崭新的雪白浴巾,以及白色的小衣、中衣和外衣。
“咦,这斗室之内,何故如此拥堵呢?!”
朱振宇见状,误以为阿梨当真是要沐浴更衣,便即主动做了一个手势,提剑欲往衣架之后行走,不料,阿梨已是拔剑而起,凌空频抖剑尖儿,将四周的诸多白纱,一口气尽数儿削落在地,扬声喝道:“六位作壁上观者,既然已经济济一堂,何不正大光明地,当面叙话?!”
“嘻嘻嘻......”
“嘿嘿嘿......”
“哈哈哈......”
而伴随着漫天白纱的纷纷飘落,四周的墙壁,以及墙上的十二只小洞眼儿,豁然展现,一阵阵的怪笑之声,也同时响起,转瞬之后,又消逝不闻了。
“呀,好阴险哪!!得亏是我家阿梨机警,不曾上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振宇震惊不已地望向那些洞眼儿,暗擦了一把冷汗道。而此时的阿梨,早已在纷飞的白纱掩护之下,用剑削掉了那一小片污秽的裙角儿,又用其中的部分白纱,交叠束在了腰间,遮住了所缺之处。
“哼,我不洁净,我为你带来的新衣不洁净,”
朱振宇见状,又一次地无声抱怨“说”道:“那这处妖魔鬼怪之所的白纱,就洁净了,是吗?!”
“独孤女侠实在是目察秋毫、慧眼如炬......哦,不,是慧耳如炬呀,厉害、厉害!”
就见那密室之门,再次自动打开,那位七爷打着哈哈儿说道:“哈哈哈哈,七某更加佩服了。”
“七爷的款待,如此地匠心独运、不拘一格,也着实是令我二人,眼界大开、高山仰止。”
阿梨取过朱振宇手中的剑鞘儿,还剑入鞘儿,挂回自己的腰间,淡然一笑道。
“呃,这个,这个嘛......”
那七爷依旧干笑着说道:“孤独姑娘的口角儿,又干脆、又犀利,鄙人反倒无话可说了,嘿嘿嘿嘿嘿!”
“七爷过谦了——贵府的待客之仪,我二人业已悉数领教,七爷有话,还请即刻现身出来,摆到明处。”
阿梨经过方才一事,心中已经判定,对方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索性直言相询道:“请问阁下,对我二人,究竟有何意图?”
“独孤姑娘太多虑了!鄙人委实是出自于,纯粹的攀交和仰慕之情,这才下帖相邀的。”
那七爷“诚诚恳恳”道:“你瞧,这不,酒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二位,有请入席享用吧!至于其他的话嘛,咱们不妨饭后再叙。”
于是,就听那白玉屏风“咔咔”作响,缓缓地降入了地下的机关之内,而地面仍旧恢复如初,瞧不出半点儿的痕迹。但那屏风之后,仍无半个身影,惟独摆有着一桌,异常丰盛、精致的宴席,其间美酒、香茗、鲜果、饭食,以及各式的山珍海味,无不齐备。
“七爷的盛情,我二人感激不尽,只是此时午饭尚早,食之难以下咽,还望七爷见谅。”
阿梨自身不畏毒性,却恐朱振宇受其毒害,便就拱手托辞道:“七爷心中的所思,不妨直言即可。”
“诶呦!独孤姑娘神功护体,百毒不侵,本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怎会白费力气,枉做小人呢?!”
那七爷大笑说道:“所以,不必顾虑,快请入席,大快朵颐吧!至于,朱公子嘛......他的身份,何其尊贵,本府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同样儿不敢乱来......”
“你不如干脆直说,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招惹朱府为敌。”
朱振宇不待他讲完,便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道:“欸,阿梨姑娘,原来,你是百毒不侵的吗??那他们,就没有撒谎了——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就算是把我放倒了,他们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但万一不小心把我给毒死了,那他们哪,哪一个也逃不掉,我们朱府的诛杀令。来,吃吧,不吃白不吃!”
“呀!我百毒不侵这件事情,除了我师父,就连婆婆也不曾得知,那这七府,又是如何知晓的呢?!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儿?!”
阿梨诧异得稍微恍惚了一瞬,再一定神,瞧见朱振宇已然坐在桌旁,大吃、大喝了起来,便急忙冲了过去,正要阻拦于他,但细想他的话语,倒也是很有道理,况且万一有毒的话,此时停下,也是迟了,只得落座说道:“朱公子,你早饭用得极少,现在,就多吃一些吧!”
“你也吃啊,阿梨姑娘!”
朱振宇痛饮了一杯佳酿,用公筷为她布菜说道:“岂不闻,《易经》有曰:‘有饭堪食直须食,莫待无饭空饿肚儿’乎?”
“是啊,稍后情势难料,食物未必易得,此时矜持,非为明智之举。”
阿梨深觉有理,便举筷而食道:“那是《乐府.金缕衣》之曲,朱公子!麻烦你,莫要指鹿为马、东拉西扯。”
“管他是谁说的,有理就成!”
朱振宇毫无愧色地,独把着酒壶、酒杯,继续大吃大喝道:“阿梨姑娘,你们女孩儿家,不宜在外饮酒,我就不和你谦让了——这壶酒啊,我全包了!”
“放心!我不和你抢,你慢慢儿喝。”
阿梨懂得他这是在帮忙掩饰,自己生平最大的软肋之处,便相当默契地,不动声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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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贵府的盛情款待,我们二人领用已毕,”
大约两刻钟之后,阿梨见朱振宇终于放下了筷子,便即起身,抱拳说道:“难道七爷,还是不肯现身吗?”
“哼,果然是高人身侧,无弱士啊!”
可那七爷,却依然是藏身于暗处,阴森森地,冷笑说道:“我先前还道,只有独孤姑娘一人,见识不凡、满腹锦绣,却原来,朱公子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能人异士啊!两位一再识破鄙人的小小伎俩,鄙人又怎能不汗颜无地,羞于相见呢?!”
“不知七爷,此话何来呢?”
朱振宇和阿梨不明就里地互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道。
“朱公子真乃为,天下第一等的装佯高手儿啊!我这酒,名为‘迷情’,本身是极为香醇的,饮之亦是无碍。然则,一旦和金针菜混合而食,毒性即被引发,在胃液当中,尽数儿变作极酸之物,烂肚穿肠,夺人性命,无药可医。此毒,乃是一位方外的高人所赠,鄙人一年多来,从未失手。”
那七爷仍旧冷笑说道:“没想到,朱公子见多识广,但只一口下肚儿,便即认出,一方面阻拦独孤姑娘饮酒,另一方面,自己避而不食金针菜,其睿智、明瞳若此,的确不愧是财神府的当家人哪!可见,是鄙人眼拙了。”
“阁下谬赞了——”
朱振宇淡淡一笑,避重就轻地婉转言道:“独孤姑娘乃为百毒不侵之体,又何须忌讳,贵府的‘迷情’之毒呢?”
“诶~,想是二位,谨慎所致——罢了,这本来就是本府的一名手下,不肯相信,独孤姑娘就连此毒也能克制,这才侥幸一试。既被朱公子所识破,想来,也是天意如此,不可不遵。”
那七爷心灰意冷道:“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吧:本府今日相邀两位,确实是想图谋,独孤姑娘肩上的所负之物。但奈何技不如人,一再出乖露丑、自取其辱,因此,只能偃旗息鼓,就此拱手认输。敬请二位自行离开即可,本府绝对不敢,沿途再行搅扰了。”
“如此,多谢七爷,高抬贵手了——但临行之前,独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应允。”
阿梨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面值为一千文钱的飞钱,放在桌子上道:“剩下的这些饭菜,不知我可否带走呢?”
“怎么,难道独孤姑娘乃是善心大发,瞧着墙根儿下的流民可怜,”
那七爷颇有嘲弄意味地,笑嘻嘻说道:“想要买去,送给他们食用吗?”
“呵呵呵,七爷说笑了。贵府之人,又怎会稀罕,这种残羹冷炙呢??”
阿梨微微一笑道:“独孤只是担忧路途尚远,我二人,恐将食不果腹而已。”
“哦?!没想到,独孤姑娘也是一个贪食之人哪,哈哈哈!”
那七爷的话中,讽刺之意更浓道:“本府的残汤剩水若有知觉,想必,也会感到荣幸之至——但请随意,万勿客气。”话音刚落,便有两只多层的食盒,从那重重的白纱之后,蓦然飘落在了桌子上。
“多谢七爷,慷慨相赠。”
阿梨并不理会他的嘲讽,自顾打开食盒,逐一将桌子上的干净食物,全部纳入其中道。
“剩饭啊剩饭,你们留在这里,最多只配喂喂猫狗和鹰犬,但是,随着我们去了,却能帮助那些真正需要食物的人,少受一些他人的勒索。”
朱振宇却是深知阿梨此举,多半乃是为了客栈的那位掌柜所做,是以,一面帮忙,一面故意高声说道:“这是何等的高尚之举,你们自然应当感到荣幸!”
“奇怪,我的心事,你倒是能够看得明白。”
阿梨不禁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心中一动道:“只是,你若当真懂我,又何必非得宣诸于口呢?他人不管怎么想我、说我,那就随他,我是半点儿都不在意的,你又何须,替我在意呢?!”
“再次多谢了——”
收拾停当后,阿梨和朱振宇手提着食盒,冲着那七爷的藏身之处,施礼说道:“叨扰多时,我二人就此告辞了。”
“二位,好走,请恕鄙人不送之罪。”
那七爷呆在暗处,悻悻说道。
“七爷言重了。”
阿梨婉言说道:“我们二人无功受禄,又吃、又拿的,已经是深感歉意了,哪里还敢劳烦阁下,亲自相送。”随后,便和朱振宇,双双转身而去。
“独孤姑娘,请暂且留步。”
两个人刚刚走至门口儿,就听那七爷,忽又开口说道。
“听闻外界传言,道是独孤姑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尤善吟诗作对,”
二人闻言止步,那七爷继续说道:“鄙人府内,有一女子,名唤林达,久慕姑娘盛名,如今特拟上联儿一幅,有请赐对:‘纵横四海浮沉过’。”
“好一个:‘纵横四海浮沉过’!”
阿梨不假思索地,一笑对道:“我对:‘叱咤三军进退夺’。”
“叱咤三军进退夺......进、退、夺!嗯,果然妙绝!”
那七爷沉吟赞道:“比起上联儿来,更为大气、威武了。”
“七爷言过其实了,独孤惶恐。他日再会。”
阿梨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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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儿,真的......就这么了结了吗??”
阿梨和朱振宇走出七府之后,朱振宇翻身上马,回头瞧了一眼七府的大门,不可思议地,迟疑说道。
“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呢?!”
阿梨骑在马上,和他并肩而行,淡然一笑道:“但是,对方对于咱们,已然是了若指掌,摸透了所有的底牌,可是咱们呢,却还是一无所知、满头雾水——这一趟啊,简直就是白来。一切的主动权,仍旧掌握在人家的手中。而咱们,唯一的应对之策,也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看吧,我就说这一趟,咱们不该来吧?!”
朱振宇刚刚抱怨了一句,眼瞧着阿梨的脸色,又是一沉,就赶紧“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不过,能换回来你方才口中的‘咱们’二字,什么都值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