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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天女散花传 >   第169章 大爷

是夜,阿梨便以严利贞的身份,住进了“兆华”客栈。这家客栈,虽然和“梅花”客栈一样,都是四海帮的势力所在,但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对待阿梨的态度,都一如普通的客人,丝毫破绽不露。阿梨见了,对那位“七爷”和甄仕男的驭下之术,更是凛然生敬。

“严大爷,您的书信。”

次日上午,店中的小二敲门而入,呈递上了一封书信道。

“多谢小哥了。”

阿梨也依足了戏份,尖声道谢后,接过书信,打开来一瞧,但见里面,简短地书写道:“请速结账,转到晓烁茶楼的二楼一号雅座一叙。”下面,则附有一份儿示意地图。

阿梨结账之后,手提着行囊,按图索骥地来到了“晓烁”茶楼,一名小二急忙上前说道:“请问,您是严爷吧?贵友正在雅间等候,请随小人前往。”

“严小哥,快请坐——”

阿梨走进一号雅座,甄仕男连忙携并着董懂,起身含笑说道:“茶点已经备好,咱们边用边聊。”

“独孤姑娘,待一会儿,小董为你重新改装之后,你就独自去往这里标识的,刘云涛的府衙之外潜伏等候。此人近来,每天的午时之前,都会在那里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不久便会离开。四处玩乐儿之后,等到入定时分,又会回到后衙的此处,稍作盘旋,再换上夜行衣外出,天亮方回。我们帮中的兄弟,最多追踪到了城东的这里,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三个人稍微地用过了一些茶点之后,甄仕男又拿出了另外一张地图,指点着上面的几处标识,告诉她道:“你今日就要一直跟着他,把他的一言、一行,以及都和什么人接触过,牢牢记住,随后,再到这里的‘晴华’驿站二号儿房间,与我们会合,无论多晚都行......哦,还有,你的坐骑飞雪,太过招摇,今天,你就和小董,易马而行吧!途中若有不便之时,随意舍弃就是。”

“嗯,每天只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此人的官职,还真是轻松、愉悦呀!”

阿梨讽刺地一笑,仔细看过了地图道:“好,甄前辈请放心,独孤定当竭力而为。”

“那就有劳独孤姑娘了,甄某静候佳音。”

甄仕男很是谨慎地焚毁了地图,起身告辞而去,董懂则留了下来,为阿梨再次易容成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名为“萧浩”,官话口音,身材不高、不矮,胖瘦适中,容貌平凡,衣着普通。大街之上,象“他”这样的过客,比比皆是,“萧浩”一旦走出茶楼,立刻就会淹没在滚滚的人群当中,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喏,看吧!”

董懂易容完毕后,递给了阿梨一只小小的铜镜,怡然自得道。

“咦?董少侠,前两次你为我准备的装容,都颇具特色、个性分明,”

阿梨探头一看,十分好奇道:“怎么今天这个‘萧浩’,却是如此的平淡无奇呢?”

“哼,你懂什么?!”

董懂一翻眼珠儿,收起了铜镜道:“这易容之术啊,贵在令人目盲而非悦目,越是平淡无奇,越是方便长久跟踪,不易识破。”

“哦~,果然是这个道理呀!”

阿梨点头说道。

“其实,这种做法儿,只是易容之术的中等道行。极其地异装怪相,而见者,却皆不以为奇,纵使至亲好友与其日夜相对,也不能识破,那才是上乘的大道。”

董懂继续“谆谆教诲”她道:“不过,那得顶尖儿的高手才能做到,连我都力所难及,你就更加不行了。所以,还是平庸一些为妙~!”

“那是当然。如此,萧某先走一步了。”

阿梨施礼言毕,正欲开门离去,忽然想到了朱振宇的存在,于是回身,赔笑说道:“董少侠,请问朱公子他,可还安好吗?想来,没少给您添麻烦吧?!”

“哼!你倒是有先见之明。”

董懂很是不悦地哼了一哼,冷笑说道:“这位朱大少啊,闹了整整一个早晨的脾气,非得叫着、嚷着地要来见你,我越是好言规劝,他越是花样儿百出,直到我一气之下,点了他的穴道,这才得以清净。”

“哦?!那他现在,岂不是要被你气得半死了吗?”

阿梨失笑之余,又忍不住为他软语说情道:“呃......,董少侠,朱公子他没有武功根基,被点的时间过长,只怕会伤及元神,还请董少侠尽早回去,为他解开吧!”

“你放心,董某自~有分寸。”

董懂傲娇一笑道。

“是,劳烦董少侠了,告辞——哦,对了,飞雪它生性倔强,轻易不肯让人接近,你最好先给它闻一闻这个香囊,方可轻松驾驭。”

阿梨取出装有自己断袖的香囊,交给了董懂,再次拱手为礼后,便打开了房门,拾阶而下。

“客官慢走,有空儿再来。”

侍立在楼梯口处的店小二见了,连忙躬身相送道。同时,心中暗自奇怪道:“咦,这位客人,是何时来的?我怎么没有注意。”

“客官慢行,小心脚下。”

过了片刻,董懂也手提着包裹开门走出,店小二赔笑说着,转身一看,心中更加吃惊道:“欸,那位严爷,又是何时离去的?我没瞧见他出来呀——难道,是变成了麻雀,打窗口儿,飞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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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朱公子,这被点穴的滋味儿,感觉不错吧?!哈哈哈哈哈!”

因为飞雪即使闻过了香囊,也只肯让董懂靠近,不肯让他骑行,所以,董懂就非常好脾气地牵着它,慢慢悠悠儿地回到了客栈,关上房门,对着一动不动的朱振宇,狂笑说道。

“你!我打死你这个,娘们儿兮兮的狗东西......”

朱振宇很是难受地瘫坐在一张单人小榻上,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地,对着他怒目相向,心中无声大骂道。

“瞧瞧,这~眼睛瞪得,”

董懂笑眯眯地俯下身去,贴近了他的脸庞,轻飘飘说道:“啧、啧、啧,跟绿豆儿一般大、黄豆儿一般圆,好象乌龟和王八呀!!”——朱振宇人胖、脸圆,眼睛在赘肉的挤迫之下,确实显得小了一点儿,但也不至于,象绿豆、黄豆和乌龟王八的眼睛,董懂如此的说法儿,无非是在故意地戏耍于他。

“滚你娘的!快给爷爷我松开!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朱振宇果然上当,只气得面青唇紫、呼呼直喘,但又苦于口不能言,唯有对着董懂大瞪其眼,心中怒骂不已道。

“再瞪?你再瞪?!”

董懂见状,伸出了两根手指,对准了他的眼珠子,拉下脸来,恫吓他道:“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珠儿,喂给你的王八兄弟吃!”说着,便举起手来,作势欲挖道:“怎么样,吓尿了吧?!”

“来呀,孙子哎!爷爷怕你才怪!!”

朱振宇哪儿肯吃他这一套?!反而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怒气冲冲地直视着董懂,以眼神回应他道。

“嘁,你的眼珠儿啊,又小、又丑的,你以为人家甲鱼兄,好稀罕吃的吗?!——算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不玩儿你了!!”

董懂见他这么死硬,但觉十分无趣,扫兴言毕,“啪、啪、啪”地,连点了几下儿道:“哼,要不是答应了独孤姑娘,本大爷啊,才没这么容易,给你解开呢!”

“姓董的小娘们,爷爷今天和你拼了!”

朱振宇的穴道一被解开,便即挣扎着爬起身来,向着董懂,猛扑了过去道:“咱们爷俩儿啊,今天势不两立!!”

“哎——你再敢胡闹,我可又要点你穴道了啊!”

董懂轻轻地一个闪身,躲开说道。

而他这一躲,朱振宇便立时扑空,重重地跌在了桌子角儿上,“砰”的一声,打翻了茶瓯,瓯中的茶水,流了一桌儿、一地、一身。

“好哇!孙子哎,有种儿,你就再点一个试试!”

朱振宇扶桌儿站起,带着一身的茶水,摇摇晃晃地又扑了过去道。挥手之间,就将袖子上的茶水,甩了董懂一脸。

“好小子砸,我忍你很久了,就是不识抬举是吧?!董大爷,就那么好欺负吗?!”

董懂生性最是爱美、喜洁,见状不由大为恼怒地,顺势将他点翻在地,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水滴,不轻不重地,连踢了他几脚道:“试试就试试!董大爷不惯着你!!”

“这姓朱的胖子不会武功,方才已经被我点住了许久,只怕再也经受不起了。”

董懂几脚踢出之后,火气稍平,心中暗忖着,脑筋一转,霎时有了主意,将床上的床单儿扯了下来,扭成了一股,把朱振宇捆得结结实实地,又褪下了自己的袜子,闻了一闻味道,果觉奇臭无比,于是,十分满意地,就手儿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这才解开了他的穴道,如同拎死猪的一般,往床上一扔笑道:“哈哈哈!姓朱的,你今天早晨起得那么早,现在,也该补上一觉了——怕你梦游睡不安稳,本大爷还特意为你加上了一道,保险的绳索。你说,本大爷待你,好是不好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朱振宇嘴里恶心欲死,心中怒火滔天地,眦目瞪视着董懂,呜呜怒吼着,不住挣扎道。

“哟!都说有钱,能使神鬼动心,你小子砸,既然是天下第一号儿的大财主,如今被我绑住了,怎么却不见神来救你,鬼来救你呢?!”

董懂拖过来一张窄塌,乐不可支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几案上的一袋炒葫芦籽儿,哼着小曲儿,把瓜子皮儿尽数吐在了他的身上,眉飞色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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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爷,请问,您喝什么茶呢?”

阿梨在刘云涛的府衙之外,远远儿地拴好了马匹,找了一处茶摊儿坐下,那摊主便连忙赔笑说道。

“店家,给爷上一壶,最~好的茶来!”

阿梨粗壮着嗓音,掏出十几个钱来,往桌子上一拍,大喇喇说道——倘若董懂见了,又要训她言行失当,与其伪装的身份不符了。奈何阿梨平生第一次,对外扮作“大爷”的身份,不免顽皮心起,实在是难以自抑。

“好嘞!大爷请稍候,茶水马上就来!”

那摊主一脸欢喜之色地收起了铜钱,赔笑应声道。

“嗯,有劳了!”

阿梨“大爷”心中暗暗好笑着,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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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大爷”的这茶壶,足足喝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见那刘云涛身着着便服,自府衙之内健步走出,且身后,还跟着一位身量儿不高的胖大和尚——董懂刚才为她易容之时,曾经很详细地向她描述过刘云涛的样貌,加之门卫对他施礼的态度,以及刘云涛长期养成的、颐指气使的倨傲官威,是以,不难认出。

刘云涛和那位胖和尚,由西向东,说说笑笑地,从阿梨的身边步行走过。阿梨则明里低头续茶,暗中用余光,细细地打量二人:

只见那刘云涛,果如董懂先前所描述的那般,四十岁左右、中瘦身材,国字脸,双眼皮儿,鼻梁既高且直,双唇又薄又小,若非剑眉星目之中,隐隐透出一股英武的气概,对于男子而言,这样儿的相貌,显然过于秀美了。而那和尚,则异常地肥胖,其程度,比起朱振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身横长的肥肉,把宽大的袈裟撑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油油的光头,几可鉴人,脖颈之上,戴着一串儿长长的楠木佛珠。

“哼,这个刘刺史,既不安安分分地坐衙理事,造福百姓,也不率部巡查,澄清吏治,反倒和僧、尼、道三方,整天地把臂同游,混迹在一处,真是荒谬古怪,不务正业!”

阿梨待他们走开了一些,这才站起身来,舍却了马匹,静悄悄地跟踪在后,心中嘀咕忖道:“可见他岳父的不待见,并非全因出身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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