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戚懿正守护在苏牧身旁,面带关切。见到嬴政进门,她立刻起身行礼。在她眼里,嬴政依然是苏牧的父亲,因此对其态度极其恭敬,认为迟早会成为苏家人。
此时,苏牧的样子有些狼狈,显然是从厂房出来后匆忙间未洗脸便沉沉睡去。他还抱着一堆东西。嬴政走近一看,才看清苏牧怀中所抱的是什么。然而那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确定,似乎像是布,但又不完全相同。
王离正想叫醒沉睡的苏牧,却被嬴政伸手阻止了。他给苏牧盖好了被子,然后坐到一旁。
“去告诉外面的人,我们今天中午在这儿吃饭,不回宫了。”嬴政吩咐道。王离连连点头。
戚懿闻言也急忙出门张罗午饭。就这样,嬴政足足坐了两个时辰。
睡梦中的苏牧渐渐醒来。他睁开模糊的眼睛,原本以为第一眼会看见戚懿,却意外地见到了嬴政。
“爸……啊不……陛下……”
惯性的称呼让苏牧脱口而出。但嬴政笑了笑,摆摆手:“在外面我们还是父子相称吧,免得引起怀疑。”
“小子,我听说你回村后,连续三天日夜不停的在工厂里忙活。究竟做出了什么好东西?”嬴政问道。
……
苏牧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不是这个东西?王离告诉我,这个叫纸。它能换粮食和钱财吗?”嬴政问。
“不仅仅是钱财和粮食,如果善加利用,它能延续朝代的寿命,掌控世间的言论,传承千年,甚至改变一切!”苏牧自信满满地说。
“什么?”
嬴政被这句话震住了。
“王离,拿笔墨来!”苏牧对旁边站着的王离说。王离很快就拿来了笔墨。
苏牧拿出一张纸,提起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我发明的东西叫纸张。有了它,记录任何事情再也不需要竹简。一卷竹简所记载的内容,只需一张纸就能搞定!”苏牧一边写着字,一边解释道。
此时,嬴政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虽然他还没完全明白纸张可以怎样延续朝代或影响言论,但他已经看到了它的实际好处。
“有了纸张,那些沉重的竹简再没有用了!”苏牧递给他一张写好的纸。嬴政接过纸,赞不绝口。
尽管这东西很神奇,但要说它是救灾的关键,又该怎么联系呢?
“你的意思是打算贩卖这张纸,换取粮食和钱?”嬴政看着苏牧问。
苏牧摇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虽然它可以卖高价,但想用来换救灾款至少得等上好几个月。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苏牧接着说:“明天,我会召集咸阳城内的所有富商,用纸张制作国债,以国家的名义发行,让这些人购买国债!”
“国债?这是什么东西?”嬴政听得一头雾水。
国债啊,当然是解决困难的好办法了。
“夫君,饭做好了。”戚懿这时走了进来。
苏牧向嬴政招了招手:“边吃边聊,我告诉你,国债是怎么回事!”
...
苏牧饥饿极了,这一天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食物端上来时,他甚至都没管嬴政,先是一口气吃得狼吞虎咽。
自从有了铁锅、豆油和炒菜后,苏牧总算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进食了。
苏牧吃得香甜,而一旁的嬴政则显得焦急万分。
“这个国债到底是怎么回事?”嬴政见苏牧放下筷子,好奇地问道。
苏牧把手里的筷子一搁,轻轻揉了揉吃饱的肚子,开口说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国债,简单来说就是以国家的名义向一些有钱人借钱。”
“当然,国家不可能直接找某个人借钱,否则岂不是掉价了!”
“但如果不借钱没钱该怎么办?”
说着,苏牧抖了抖手中的纸张:“所以,我们就发行国债,而且是有利息的国债!”
“也就是说,我们以国家信用为基础,发行一批到期后可以连本带利兑付的债券。有钱人可以用现金购买这些债券,然后在一年或三年后收回他们的本金加上利息。”
“利息则是根据购买债券的金额和时间来调整的!”
“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苏牧微笑着看向嬴政。虽然嬴政对某些词语的意义还不完全清楚,但他已经明白所谓国债究竟是什么了!只是这一招确实太巧妙了!
苏牧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呢?
“你是发明了这种纸,就是为了发行你说的国债,并防止伪造,是吧?”嬴政看着苏牧手里的纸张,忽然想到。
苏牧点头道:“没错,作为一种国家债务工具或者货币,必须具备防伪功能,这样才能防止投机者获利,防止有人恶意伪造。”
“当然,纸张的作用远不止于此,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我们将进行的一系列改革都将围绕这张纸展开!”
嬴政低头望着桌上的纸张,不禁感慨:
没想到。
这么轻薄的一张纸,竟然可以起到如此巨大的作用。
虽然苏牧没有详细描述未来的改革计划,
但嬴政已经对苏牧提到的改革充满信心。
“好,你就放手去干吧,遇到任何问题直接来找我。”嬴政兴奋地说道。
苏牧点头道:“好了,我不送您了,天色已晚,您早点回去吧,再在外面晃也不是个事儿,况且我这儿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做完。”
嬴政一怔。
难道这是被逐客令了吗?
真是没想到,
自己也有被人下逐客令的一天!
很多人恐怕想请他都请不来,结果到了这里,连多坐一会儿的机会都没给人家。
不过,在走到门口时,嬴政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苏牧。
“宫里的事情,华阳全告诉朕了。若不是你,那丫头可能命悬一线。这两日华阳缠着朕要出宫,说是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找个时间……”嬴政边说边扫视了一下苏牧,嘴角带笑,“朕的女儿又不是洪水猛兽,难道还会吃了你?”
说完,嬴政背着手向远处的马车走去。
站在门前的苏牧一时错愕。这到底什么意思?
把我当你亲儿子?你要给我做岳父不成?
哪里有父亲这么明目张胆地为女儿牵线的?还一口气送两个?
没等苏牧反应过来,王离路过他身边时又补了一句。
“咳咳,那个老大,我爷爷说有空儿让你去我们家吃个饭,我爷爷说……要把我妹妹介绍给你。”王离低着头说。
这得多尴尬!
他们王家也是秦国顶级望族,竟然要这样嫁女儿?还真是没想到!
苏牧心里一惊:我现在就这么抢手了?
一个个争着要把女儿和孙女介绍给我?一边摇头,苏牧一边继续回工厂。
纸张已经研究出来了,但既然发行的是债券,肯定不能只是一张纸。即便配方保密,但总有可能泄漏。
因此在债券的防伪措施上下足工夫是必要的。
所以,在赴了嬴政的宴请后,苏牧再次埋头进了厂房。
转眼一天又过去了。
离苏牧承诺的五天只剩最后一天,可国库依然空无一粮。
尽管朝廷上的反对声被嬴政压了下去,但背地里已经有人纷纷议论。有些人等着看好戏。
尤其是苏牧上任首日便担任要职的那些不满者,似乎都盼着他栽跟头!
早朝结束后,李斯建议立即出兵征粮,恢复国法的提案再度被嬴政否决。这让李斯倍感委屈。
李斯身着黑袍,走在所有人的后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李斯向来是个孤臣。
因为他修订的大秦律法异常严厉,严到周围没有一个朋友,唯恐一不小心因兴奋或醉酒泄密,随后被李斯依律惩处。
秦法之苛,不仅让众人恐惧,也让众人怨恨。
这也是李斯几乎没有朋友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大人。”
正在低头走着的李斯,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现任中车府令兼少府赵高在招呼他。
赵高满脸微笑,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停在李斯身旁。李斯看着赵高,不解其来意。
“是不是陛下召见?”李斯眉头紧锁,问道。
微笑着的赵高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老奴见李大人形单影只,就想过来陪你走两步。”
听赵高并非代嬴政召唤,李斯无意与他多言。
尽管李斯没有朋友,但他并不屑于与赵高这类人交往。因此,他继续沿着楼梯往下走。一旁的赵高并未介意,反而紧跟在李斯身后。
“李大人还在为苏牧的事烦恼吗?”赵高边走边问,“说实话,苏牧虽有才华,但这仅仅是小事而已。他在数百年前在陇西有过功劳,却未必懂治国之道!”
“若要治理一个国家,把希望寄托在苏牧身上……”说到这里,赵高摇了摇头。
李斯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赵高一眼,眉头微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高微微一笑,“老奴能说什么,不过是担心大人处理国事太过劳累,帮大人纾解一下心情罢了。大人不必多虑!”
李斯驻足打量了赵高一番,随即迈步离去。这次赵高没有再追赶,而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李斯的背影,眼角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