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侍从虎奴率先跳下车。帘幕揭开,一个穿着黑袍、身躯笔直如松的青年跃然车上而下。
今日之苏牧,迥异往日的慵懒,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扶苏也于此时回头,穿过多层人群的注视,第一次真正地面对传闻中的苏牧。
随着黑袍苏牧下车现身,如同万箭簇拥的扶苏透过人群注视着他。二人的目光穿越人海交汇一处。
苏牧站立原地,即使无须介绍,他也立即认出了那个正带着温柔笑容站在人群之中的男人——扶苏。
扶苏迎着苏牧的目光,开始走向前方。
秦地尚崇黑色,故此人们通常以黑或深色调为主装扮自己。
但扶苏与众不同,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青灰长袍,腰杆挺得笔直。
他没有权贵子弟常见的轻浮和高傲,有的只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很高兴认识你,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相见,没想到这么快。我是扶苏,你便是苏牧吗?”扶苏温和地说道。
其实,几天前,扶苏还遭到了一群疑似受苏牧指使的刺客伏击。但现在,他似乎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任谁也看不出来。“在下苏牧,拜见长公子。”苏牧迎着扶苏的目光微微点头致意。
“呵呵,即便是在遥远的云中郡,你的事迹也早有所闻,军中的骑兵因为你发明的三项法宝而对你感激不尽!”“帝国因你而日益强盛,昨天我还觐见父皇时,父皇夸你是治国良才。”扶苏说道。
听扶苏这么一说,旁人难免觉得他在讨好苏牧,周围的人都静静地聆听着二人的对话。
“长公子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没什么真本事,实在不敢当此美誉。”苏牧平静地说。
扶苏却微微摇头:“这并不是恭维,我说的都是实话。”
“对了,冒昧打扰,其实是有一件事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扶苏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周围旁观的官员一个个竖起耳朵。
扶苏找苏牧帮忙!
求苏牧干什么呢?
有些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就在扶苏返回的前一天,苏牧以端木氏泄露国家机密为由,将所有端木氏族人都关进了大牢,并查封了端木氏的财产。
这本来是一条震惊的消息。
苏牧的突然出手,针对秦国七大商家之一端木氏采取的激烈措施,无疑是一场风暴。
然而,由于扶苏的归来,这件事的关注度稍微减弱了。
但尽管扶苏的归来分散了注意力,明智的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决不会轻易被遗忘。
相反,随着扶苏的归来,这件事只会越来越大!
为何?
原因很明显。
端木氏的先祖是孔门十哲之一,端木子贡!
扶苏倾向于儒家,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他背后的支持者大多是儒学家。
当年嬴政下令焚烧诗书坑杀儒生时,扶苏曾站出来请求赦免。
现在的情形虽然不同,但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苏牧要整治端木氏,这个孔门十哲的家族。
因此,扶苏自然会出来求情。
唯一的区别是,苏牧并非皇帝,他是否能够抵挡住扶苏及他的支持者施加的压力呢?
毕竟,这些人并不是泛泛之辈!
冯去疾、蒙毅、尉缭、淳于越等人都是扶苏的强大盟友,每一个人都是位高权重的重臣。
这是一场较量,
一场扶苏与苏牧之间的较量。
扶苏,作为大秦帝国嫡系长公子,是帝国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苏牧,皇帝陛下传言中的私生子,智谋超群,治国有方!虽未正式上朝,
但眼前的一幕已让许多观者兴奋不已。
“嗯?”苏牧挑眉,注视着扶苏:“不知长公子有何请求?”
扶苏轻笑,缓缓道:“昨日入城时听说,因端木氏窥探国家机密,你下令抄家。我想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
“端木氏固然有过错,但罪不至于处死。今天前来求情,并非希望放过端木氏,而是希望能够免其 ** ,将其发配到云中。”
扶苏此言一出,四周原本期待戏剧性的官员们不禁有些扫兴。他们本以为扶苏会直接为端木氏求情,
没想到他的请求竟如此卑微。身为大秦帝国的长公子,竟然只为这样的小事开口相求,令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然而,扶苏的话虽让看客失望,但接下来苏牧的回应,如投石激浪,令人震惊。
“呵呵,长公子说笑吧?窥探国家机密,还要发配到云中?长公子不怕他们跑到草原上,将国家机密泄露给匈奴人?”苏牧直视扶苏反问。
瞬间,刚刚还在高声评论的官员们皆愣住了。
有人甚至差点咬到舌头!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如此低姿态地恳求,而他只有一个简单的请求,谁都以为苏牧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因为扶苏的态度已足够谦卑。
若扶苏一上来就要求苏牧放过端木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确实有些过分。
毕竟当初端木氏完全没有给苏牧面子,现在苏牧得势后有所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苏牧竟拒绝了扶苏这个堪称卑微的请求。
“苏牧,你好大胆!”还不待扶苏回应,
人群中一人已经站了出来。
正是齐鲁博士淳于越。
“苏牧,你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端木氏是如何被诬告的!”
“若非你故意陷害,那端木氏怎么可能潜入你守卫森严的工坊,窃取国家机密?简直无稽之谈!” 淳于越走出人群,指着苏牧说道。
淳于越的话语立刻得到现场众人的支持。
来自齐地的官员纷纷响应,站在淳于越这边。
苏牧目光在淳于越和那几个站出来指责他的官员身上掠过,似是在记住他们的相貌。
“本官行事,还用不到诸位指手画脚!” 苏牧微蹙眉头,不以为意地回应道。
淳于越大手哆嗦着指向苏牧,声音颤抖又激动:“看见没,看见没?此人有些许功劳,却如此狂妄!像这种不知礼节、不守秦律的人,怎能出任朝廷大臣?一会儿我一定要奏明陛下,罢免他的官职和爵位!”
“你给我闭嘴!看看你这尸位素餐的样子,一大把年纪,一事无成,对国家毫无用处,只知道拿礼法说事,活着浪费空气,死了也是浪费土地!”苏牧瞪了淳于越一眼。
老朽如淳于越,被苏牧几句话气得双手不停地抖动,仿佛快要发病。
其实,苏牧说的话并不是凭空污蔑。这些老学究们一生无为,从没有提出过一条利国利民的计策,除了研究古籍周礼外,别的一无所长。他们自视清高,令人厌恶。
骂得淳于越哑口无言后,苏牧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扶苏,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比纯真的微笑。看到这笑容,扶苏不禁愣了一下。
苏牧上前一步,贴近扶苏耳畔低声说道:“是不是觉得这笑容很熟悉?咱们都是千年狐狸,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狗?”
“扶苏,你可以骗其他人,却骗不了我,因为我们是同路人。”苏牧笑着拍拍扶苏的肩膀,心中暗想:他一个经常接受各种影视剧和小说洗礼的现代人,怎么可能输给两千多年前的人?
“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扶苏表情微微变化,显然认出了苏牧脸上的笑容。
苏牧笑笑说:“没关系,心里有数就行。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装的这么谦卑的意图吗?你可以提正当的要求,但偏偏装得这么可怜,希望引起我的拒绝,博取众人的同情,让人们认为大秦长公子待你以礼,我却如此嚣张。”
顿了一下,苏牧停了下来。再说下去也无意义了。扶苏则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只有他们两人听到了这段对话。
而那些儒生们虽然不清楚苏牧具体说了什么,但他们凭借聪慧的大脑,纷纷猜测苏牧是在威胁扶苏。因此,对苏牧的指责和批评逐渐多了起来。
咚咚!咚咚!
随着宫门打开的鼓声响起,皇城前的 ** 再次陷入了沉默。
“时候到了...宫门开,众官员进殿!”“时刻已至...宫门开,拜赏仪式开始!”
随着内监们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宫殿的大门在侍卫的推拉下缓缓打开。朝臣们立刻按照规定的次序排列起来。
然而,在排队之前,儒生阵营的淳于越带头,所有人都狠狠地瞪了一眼苏牧,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好了,等一会儿我们见分晓!
苏牧却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大步走向宫门。冯去疾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人群中的李斯则站在较远的地方,沉思地观察着这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和心事。
上百名朝臣陆续迈入了宫门,走在最前的是长公主扶苏。
庄严的大殿内,一片黑素装束。嬴政头戴冕旒,身穿玄色长袍,腰悬天子剑,威严地坐在大殿上方,俯视着行礼的文武百官。
待百官行礼完毕后,赵高并没有按照惯例喊出“有事快奏”,反而是嬴政首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