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站在书房,指尖还残留着蓝婉裙摆带过的沉水香。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蓝婉那略带愁绪的面容,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解开这小妮子的心结。
他想着,若能将王夫人与甄应嘉的丑恶真相揭露出来,或许能让蓝婉看清一些事情,才能赢得她的信任。
周瑞家的信还揣在怀里,那信件在怀中微微发热,他却没急着拆开。
这信的内容他大致能猜到,不过是些琐碎的账目往来,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等着。
此时此刻,阴暗潮湿的牢狱里,那弥漫的湿气如冰冷的触手,轻轻触碰着每一寸空气,王熙凤已经油尽灯枯。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咳了多少血,只觉得胸腔里像破了个大洞,风嗖嗖地往里灌,又冷又疼。
她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有尖锐的冰碴划过喉咙,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嘶鸣声。
她手脚也麻木得厉害,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好似被厚重的冰块紧紧包裹,失去了知觉。
但她强迫自己不要闭上眼睛,昏黄的油灯下,那微弱的灯光摇曳不定,她脱下了自己的囚衣铺在地上。
刚刚用力咳在地上的血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目,仿佛是暗夜中的恶魔在张牙舞爪。
那不是普通的血,是王熙凤的心头血,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点点从喉咙里逼出来的。
她用颤抖的手,蘸着血,一笔一划地在囚衣上写出了她记得的几桩大事。
最后一句话是:“甄应嘉每月向王夫人府上送银三千两。”
写完这句,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手里的炭笔再也握不住,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像是生命消逝的叹息。
她又咳出一口血痰,开始眼神涣散,却又带着一丝解脱,一丝期待。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贾环的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如鼓点般敲击在地面,由远及近,打乱了贾环的思绪。
贾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风尘仆仆,眼圈发黑,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
他身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手里拿着一叠纸张,神情严肃而凝重。
“环兄弟,”贾琏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查到甄应嘉的盐引,与王夫人的绸缎庄,确有往来。”
贾环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他将一本账册小心翼翼地按在桌上,抬头看向贾琏,眼神坚定地说道:
“二哥,你去替我查王夫人名下的田契。我要知道,她这些年,究竟吞了多少民脂民膏。”
贾琏神色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与此同时,贾芸也带着一份重要的情报赶到。
贾芸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和兴奋,他看着贾环,眼神中满是敬畏:
“环叔,”贾芸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密信,“北门驿站大火之前,甄应嘉的马车,曾在王夫人宅邸后门停留过。”
贾环接过密信,仔细地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他摩挲着账册的边角,思索片刻,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婉儿,你要的真相就在王夫人送你的首饰里!”
然后命贾芸将纸条给在公主府里的蓝婉送去。
公主府里,蓝婉正对着桌上的一堆礼品发呆。
这些都是王夫人差人送来的,说是贺她生辰。
她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那锦盒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触手温润。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头面。
在烛光的照耀下,红宝石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诱惑,刺得蓝婉的眼睛都有些疼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头面就要朝头上戴,却有一张纸从锦盒里飘了出来。
蓝婉只得先将头面放到桌子上,将纸张捡起来看。
那是一张盐引账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王夫人与甄应嘉之间的肮脏交易。
蓝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颤抖着手,将那张账单展开,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心,让她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疼痛难忍。
就在这时,贾芸送来的信也送到了。
蓝婉看着信上的内容,再看看眼前的盐引账单,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自己真的误会了贾环。
她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地燃烧殆尽,化为灰烬,那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她内心愧疚的宣泄。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显得格外阴沉。
而贾环的书房里,他和和周瑞家的,正在仔细地核对最后一批账目。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周瑞家的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汇报着,生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来传信道:“王熙凤昏迷不醒了!”
贾环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他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牢狱的方向冲去。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王熙凤死!她还有用!
牢房的空气潮湿而冰冷,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股气味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扎得他的鼻腔生疼。
贾环心急如焚,一把推开挡路的狱卒,冲进牢房。
昏暗的油灯下,王熙凤躺在草席上,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
她没有穿囚衣,胸前的亵衣已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那血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恐怖,如同一片血色的海洋。
贾环心头一紧,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女人,曾经嚣张跋扈,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一股腐败的铁锈味直冲鼻腔。
王熙凤吃力地睁开眼,浑浊的视线渐渐聚焦在贾环脸上。
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那笑容凄凉又诡异,像一朵在寒风中瑟缩的残花。
“环兄弟,你比我会过日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下的囚衣拽出来,递给了贾环。
她的手指冰凉,如同死人一般,紧紧地攥着贾环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贾环感到一阵刺痛,却不敢抽回手。
他清晰地感觉到,王熙凤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那微弱的呼吸声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眼神也逐渐涣散。
最后,那双曾经精明算计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
贾琏随后赶到,看着这一幕,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二哥,”贾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去查,我要知道所有真相!”
贾琏走后,他紧紧地攥着那件写满血字的囚衣,眼神如刀锋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