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西部合众国的废墟,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彻底化为一片活物蠕动的血肉之地。
一座巨型建筑盘踞在城市中央,它并非砖石堆砌而成,而是由无数脉管、肌肉和扭曲的骨骼交织而成,
如同一只栖息在腐朽国度上的巨兽,呼吸着,蠕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地面震颤,
墙壁渗出浓稠的体液,散发着腥甜而腐烂的气息。
它的塔尖如同畸形的肋骨刺向天空,在高空交错缠绕,构成一座诡异的祭坛,
深邃得仿佛连通了世界之外的黑暗。
钟声响起,但那并非金属碰撞的回响,而是无数张人嘴在低吟、哀嚎、歌颂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圣名。
它们曾是人类,但现在,它们已经回归母体。
成千上万的信徒跪伏在巨兽般的教堂周围,他们的身体被血肉包裹,
像是胎儿仍在母亲子宫中被温暖地孕育着,蠕动着,融合着。
他们的五官消失,皮肤不断裂开又愈合,血色的触须从裂口中伸展而出,交错缠绕,构筑成新的生命。
一颗颗眼球在皮下翻滚,最终破皮而出,凝视着苍穹,目光中满是狂热与愉悦的哭嚎。
而在教堂的核心,一个巨大的胎囊悬浮在半空中,膜壁半透明,内部有某种存在正在成形。
那东西不应被称作婴儿,它是一团不稳定的血肉,每一次蠕动,形态都会发生扭曲,
时而是人类的轮廓,时而是扭曲的爪足,时而是振翅的黑影。
它的每一次搏动,都会引发一阵低沉的回音,那声音来自教堂深处,
来自数千名被强行孕育“子嗣”的女人,她们的腹部膨胀如囊,口中发出模糊的呜咽,
她们并未生产,她们的子宫只是通道,通向某个无法名状的黑暗深渊。
幸存者藏匿在废墟之中,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他们的眼睛渗出血丝,
他们的灵魂在战栗。那并非普通的恐惧,而是意识最深处的本能在对抗不可违抗的支配力。
他们知道,世界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北联邦的大地之上,死寂蔓延。
这里没有风,没有温度,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无尽的白色,像是一张被时间彻底抹去的画布。
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因为所有生命都已经被剥夺,成为一座座伫立的冰雕。
他们保持着死前的姿态,有的伸手试图逃跑,有的跪地捂住脸庞,
有的嘴巴大张,似乎在发出永恒的尖叫,但他们都无法再动弹,他们的思维,
他们的血肉,他们的存在,已被彻底冻结。
天空之上,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悬浮着,没有眼皮,没有瞳孔,只有一圈圈螺旋般扩散的虹膜,
仿佛是通往宇宙尽头的深渊。它没有表情,不带任何情绪,却在缓缓地、缓缓地转动。
它在观察,它在审判,它在抹除。
那目光落下的瞬间,时间仿佛都被压缩、静止。北联邦的最后一名流浪者在废墟间踉跄而行,
他不小心摔倒,慌乱地抬头,看见了天空。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皮肤开始龟裂,
瞳孔迅速褪色,血液冻结成冰,他的灵魂破碎,他的存在在极寒之下消散,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世界在它的凝视之下,归于死寂。
在北联邦最后的地下堡垒里,数千名幸存者蜷缩在黑暗中,靠着夜视望远镜远远窥探着那只眼睛,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没有人敢呼吸得太急促,他们知道,那目光能看透钢铁,看透大地,看透时间。
“我们不能抬头……不能让它看到……”
将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所有人,但所有人都明白,它不需要他们抬头,它本就能看见一切。
午夜三点,江南的街道空无一人,霓虹灯依旧闪烁,却不再照亮任何生者。
幸存者们蜷缩在避难所的黑暗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睛紧闭,不敢去看窗外。
他们知道,窗外的一切已经不属于现实,一切玻璃、一切镜面都已成为通往深渊的门扉。
它们不再映照现实,而是倒映出另一个世界,一个永远微笑的世界。
如果有人不慎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影子便会在镜中缓缓抬头,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做出不同的动作——
先是微微歪头,接着缓缓抬起手,沿着自己的脸颊轻轻划过,
直到指尖陷入眼眶,缓缓地、细致地剜出眼球。血液顺着脸颊滑落,而倒影之外的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玻璃中无声地承受这一切,无法移开目光,无法呼喊,无法逃离。
如果他试图逃跑,镜中的自己便会伸出手,轻轻地贴在玻璃上。
然后,那手指便会穿透现实,从镜面中钻出,抓住他的脖颈,将他缓缓拉入镜子之中。
整个城市的地标大厦已变成一座庞大的反射迷宫,玻璃幕墙彼此连通,
织出无穷无尽的空间,而在那镜中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在微笑。
他们重复着死亡的过程,割喉、剖腹、坠楼、悬挂,他们在自己的死亡中笑得愈发开怀,仿佛这是一场无尽的狂欢。
“……这里是江南,最后的通讯……请不要回来……”
广播里传出高丽总统的声音,然而,他的嘴角已经缓缓上扬,浮现出不属于人类的微笑。
信号随即中断,江南,彻底消失。
南联联盟的雨林不再是森林。
它已化为一片血肉、根须、触须交缠的生物体,一座活着的迷宫。
曾经翠绿的树冠,如今已被猩红的血肉取代,枝干蠕动着,树叶翻卷,露出一张张仿佛人脸的褶皱,
张开无声的嘴,低吟着某种不可知的语言。
巨大的根系从地底翻涌而出,缠绕着整座城市,将曾经的摩天大楼撕裂,
将柏油马路掀翻,像是母体拥抱即将被吞噬的子嗣。
夜幕降临时,整个森林都会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加入我们……让我们生长吧……让我们繁衍……”
那些声音,来自森林的核心,来自一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母亲。
她不是植物,也不是神明,她只是借助树木的形态降临,将一切生者吞入怀抱,
将所有血肉化为根须,将所有骨骼塑造成新的树干,将所有灵魂炼为新的花朵。
一个人类幸存者踉跄逃出森林,他的皮肤已经被寄生的根须渗透,血管内流淌的不再是血液,
而是某种粘稠的绿色汁液。他的双眼布满裂痕,眼球的虹膜里长出微小的枝桠,
而他的意识正处于模糊与清醒之间,既能听见自己的哀嚎,也能听见森林母体的低语。
夜色下,他望向森林的中央,看见一棵扭曲的人形巨树缓缓展开枝桠。
那棵树由无数血肉汇聚而成,每一条枝干都是无数人的脊柱,
每一片树叶都是破碎的皮肤,每一条根须,都仍在微微颤抖,像是千百个未完成的生命仍在挣扎。
而那棵树,正在睁开双眼,凝视着他的灵魂。
极寒之地,地底深处的堡垒终于启动了最后的通讯信号。
屏幕闪烁,电波穿透风暴,传向全球。
“零点通讯协议启动。”
“致所有仍活着的人类,我们需要联合,我们需要反抗。”
这一句话,带着整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在黑暗中,回响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