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彻底陷入了黑暗,鬼火浮现,照亮了满是尸骸的山道,残存的钟氏子弟已不足十人,他们围在宗祠前,手握灵符、咒刃,嘴唇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坚定。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输了。
封印破碎,恶鬼吞噬了天空,月亮化作血红的裂隙,深渊的触须撕裂山林,树木在低语中扭曲,化作诡异的祭坛,钟氏子弟的鲜血顺着山道流淌,渗入裂隙的缝隙中,成为滋养邪祟的祭品。
钟离跪在地上,手指嵌入泥土,他的手臂在颤抖,他的灵魂在崩溃,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族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
——钟氏一族千年的镇守,就要在他手中毁灭了吗?
不,他不甘心!
一只獠牙外露、浑身血肉腐烂的恶鬼从黑暗中钻出,爬行在钟离的身后,嘴角泛起嗜血的微笑,眼中燃烧着猩红的光芒。它缓缓张开嘴,腥臭的气息喷吐在钟离的耳侧,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轻蔑。
“屠戮至此……仍然不甘吗?”
钟离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牙关咬得生疼,指尖几乎扣碎了泥土,鲜血顺着手掌滴落,涌入地底的裂隙之中,溅落在他背上的鬼纹上。
就在这一刻,钟氏一族血脉最深处的禁忌之力,被彻底点燃。
血液燃烧,黑色的鬼纹在他的肌肤下游走,仿佛活物一般扭曲、蔓延,一道道猩红的光芒自他的脊椎攀上颈项,直至额间。
他的眼瞳变成漆黑如夜的深渊,漩涡般吞噬着一切光明。
天地骤然安静,黑暗中传来了一声震撼天地的低吼。
这一瞬间,所有的鬼物都停下了动作,它们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钟离,眼中燃烧的嗜血之意,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鬼君,苏醒了。
无形的阴风席卷四方,钟离缓缓站起身,背后的黑色鬼纹如燃烧的锁链般涌动,撕裂长袍,露出满是禁忌印记的身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被黑色的煞气覆盖,灵魂中似乎有无数低语在回响。
他听到了鬼界最深处的声音,他的意识正在溶解,他知道,只要自己彻底沉沦,他就不再是钟离,而是——鬼君。
“钟离!住手!”残存的钟氏子弟惊恐地看着他,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但已经晚了。
鬼纹彻底覆盖了他的双眼,钟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抬起手,五指微微弯曲。
刹那间,山道上无数的鬼物,竟在同一时间跪倒在地。
它们发出惊恐的尖啸,试图挣扎,试图逃跑,但无形的阴影束缚了它们,它们的魂体在钟离的掌控下扭曲、破碎、碾压,最后化作浓郁的鬼煞,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他的力量在暴涨,灵魂在被撕裂,意识在被吞噬。
但他没有停下,他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要杀光这些鬼物,他要把整个深渊吞噬,他要用无尽的杀戮,来祭奠钟氏的亡魂!
他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像是低吟,像是哭泣,又像是讥讽。他一步步走向那道漆黑的裂隙,像是走向深渊,又像是踏入自己的命运。
更多的鬼物在尖叫,在哀嚎,在向后逃窜,它们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它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猎食者,而是即将被吞噬的祭品。
“深渊吗……”钟离喃喃低语,缓缓伸出手,黑色的鬼煞如狂风般席卷而出,撕裂天空,直冲裂隙。
“那么,就让我来吞噬你。”
南山的黑暗彻底沸腾,天地在崩溃,现实与鬼界的边界被彻底打破。
而在这场杀戮的最深处,钟离的意识逐渐溺亡,他听见了无数鬼物的呢喃,它们在呼唤他,在颤抖,在乞求他的庇佑。
他终于成为了它们的王。
鬼君,降临。
钟离跪倒在血染的废墟中,指尖深深扣入破碎的石砖,浑身战栗。黑色的鬼纹在他的皮肤上游走,仿佛活物般蠕动,一道道猩红的光辉在他周身交错,如同地狱的锁链即将将他彻底拖入黑暗。
夜色深沉,南山上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曾经守护人间的道场,如今已成为鬼物的屠宰场。断裂的石碑倒伏在地,铭刻着钟氏先祖英名的牌匾被鲜血浸透,化作无言的哀鸣。残存的钟氏族人站在宗祠废墟之中,手中紧握着断裂的符箓和残破的桃木剑,他们的身影在鬼火的映照下犹如一座座风中飘摇的雕像。
他们已经无力再战了。
血海之上,恶鬼狂啸。
它们嗅到了胜利的气息,翻涌着,嘶吼着,狞笑着,扭曲着,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将钟氏最后的残火包围。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血月之下蠕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诡异画作,一点一点渗透进这片曾经神圣的土地。
钟离抬起头,眼中已不复人性,映照着血色的裂痕。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堕落,灵魂的温度一点点流失,感知被冰冷的黑暗吞噬。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心脏的跳动不再规律,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鬼。
——“既然神明不愿降下救赎……那么,就让鬼来索命。”
一瞬间,黑色的鬼气如风暴般席卷而出,钟离的皮肤上,猩红的鬼纹彻底苏醒,狰狞的符文沿着他的四肢疯狂生长,撕裂血肉,如同黑暗中挣脱枷锁的恶鬼,在他的体内发出疯狂的嘶吼。
天地震颤,阴云翻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战栗的压迫感。
轰——!!!
一道巨大的黑影从钟离的身躯中腾空而起,鬼气凝聚成一尊高达十丈的鬼神,它浑身缠绕着黑色煞气,猩红的双目如同两轮血月,獠牙森然,身披破损的鬼甲,宛如地狱归来的屠戮之主。
它缓缓俯身,裂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獠牙,狞笑着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吞噬了整片战场上的鬼物。
恶鬼的哀嚎在黑暗中回荡,鬼君的獠牙咀嚼着那些不祥的魂魄,撕裂、吞噬、咀嚼、咽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咔嚓声。整个南山都在它的怒吼中颤抖,残存的恶鬼惊恐地后退,然而它们无处可逃。
鬼君伸出利爪,猛然将一头扭曲的鬼物抓起,五指用力一捏,血肉炸裂,魂体破碎,化作黑雾被吞入鬼君的腹中。它仰天咆哮,震碎空气,撕裂鬼影,煞气如飓风般横扫整片战场,所有尚未逃走的鬼物纷纷在鬼火中燃烧,化作焦黑的残骸,最终灰飞烟灭。
鬼物,成了恶鬼的噩梦。
钟氏族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震撼。
但钟离的意识,正在迅速流逝。
他的灵魂正在被鬼君吞噬,他的人性正在被一点点剥夺。他的手指开始变得冰冷,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鬼影在爬行,黑色的裂痕顺着鬼纹一路蔓延,试图彻底吞噬他的躯壳,将他彻底化为鬼神的傀儡。
就在这时,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钟离猛地一怔,回头望去——
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已经死去,但此刻,那道残破的魂魄却站在他身后,目光悲悯而温柔。
“钟离,不要成为深渊的一部分。”
钟离浑身一颤,灵魂深处仿佛被一股温暖的光芒刺穿,疯狂的鬼意开始崩塌,他的意识猛然苏醒!
“啊啊啊啊——!”
钟离怒吼着,强行压制鬼君的力量,他的鬼纹在疯狂蠕动,挣扎,最后如被烈焰焚烧般一点点褪去,黑暗的鬼影在他体内发出愤怒的咆哮,最终被血咒强行封印回他的灵魂深处。
鬼君虚影在怒吼中消散,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钟离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襟。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的鬼物,已经被吞噬殆尽,整个南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静。
战斗,结束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沉静,再无半分狂暴。
废墟中,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是收音机的残响。
“……这里是联合军……召集所有幸存的强者……迎战深渊……”
钟离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缓缓跪在长老们面前,重重磕下一个响头,随后起身,背负着鬼君的诅咒,朝人类的战场走去。
身后,两名同族的年轻人默默跟上,他们的身上同样刻满鬼纹,眼神坚定不移。
他们,是钟氏最后的战士。
他们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耀,奔赴战场。
他们愿意化身鬼神,屠戮一切深渊邪祟——
鬼君降世,亦是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