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两天，烧烤摊又像往常一样出摊。
舒明和郭北依旧在烟雾缭绕中穿梭，舒启明依旧坐在满是油污的桌子边，借着昏暗的白炽灯看书学习。
不过，他们也做出了改变，每到9点钟，舒明的老婆就会停止炒饭，会先把小孩带回家。
周阳和毛大观到的时候，秦峰和徐义还没来。
“来了？”郭北冲周阳点点头，那晚周阳给他的印象很好，道：“今天你们吃什么，我请。”
“你们小本经营，不用请。”对于这两个老板的过往，周阳是敬佩的。之所以会敬佩，是因为扪心自问，如果主人公换成自己，可能没有办法抗住生活给的挑战。
“你们就不要推了，这是我和明哥的一点意思，这个情你得领。”
“那就多加两个菜吧。”周阳不再推辞，打定主意，结账的时候多给一点就行，他现在根本不缺钱，当然，也不会见到谁过得苦就去送钱。
周阳明白自己不可能是救世主，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来照顾生意，谁都不欠谁，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等了足足20分钟，才见秦峰和徐义急匆匆地跑过来。
“我说秦峰，是你约我们出来吃饭，怎么还能迟到？”毛大观已经饿得吐清口水。
秦峰坐下后大口喝了一瓶水，喘着粗气道：“没想到实习都还要被抓着加班，我前脚刚刚收拾好出门，老板就让我帮他整下电脑。”
毛大观笑道：“你不是去实习做销售，怎么还能修电脑？”
徐义也累得够呛，他抢过秦峰的水一口就喝见底，道：“进了这些小公司，哪有那么明确的分工。我实习是去做市场调研的，那个领导不仅让我做ppt，这两天去到什么新修的工地还让我做了半天苦力。”
秦峰把气喘顺了，说道：“我迟到了，今天我请客。”
“跟你们吃饭就是舒服，天天都有人抢着请客。”毛大观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害臊，他没心思听两人诉苦，冲着郭北喊了一声，“郭哥，再加20串牛肉！”
秦峰手头并不宽松，看着一桌子的烤串，说道：“胖子你少点点，我们吃得完那么多？”
毛大观已经习惯这些天都是周阳请客，反正不用自己的钱绝不会心疼，他不理秦峰，道：“老板，再拿一瓶冰可乐。”
周阳知道秦峰的家庭条件，自从初中他父亲死后，母亲单独一人把他养大。秦峰的母亲是在工厂上班，每个月工资不过2000元，供他读大学已经很费力。
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不过600元，即便已经很节俭，但每到月末还是捉襟见肘。在大三的下学期，秦峰去校外打过临工，攒一点小钱是为了能和杨晓兰见面。
钱对于不同人的价值是不同的，就这顿百元左右的烧烤钱，肯定会让秦峰心疼。
“还是我来请，你们不要抢。”再是好朋友，在相处中也会顾及面子，周阳知道秦峰好强的性格，加了一句：“今天我妈给我打钱了，我来请。”
“不用，今天是我喊你们来聚，是因为我拿到上个月的实习工资了。”秦峰说到这里是非常的开心。
周阳看着秦峰已经穿得破洞的运动鞋，问道：“有多少钱？”
秦峰比了个6的手势，道：“600元。”
600元还不够周阳一笔交易的手续费，他见秦峰很兴奋，不会去扫他的兴，附和道：“那不错啊。”
徐义这时用茶杯里的水在冲洗手指，骂道：“今天去工地还弄伤了手，你还好，实习工资能拿到手，我干了一个多月，工资是一拖再拖，还没入职就拖工资，我看老板是不想发。”
周阳才见着徐义手指有一个两厘米长口子，好在不深，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所以说这顿我请，周阳你不要抢。”秦峰又去舒明脚边的箱子里拿来四瓶啤酒，很是开心。
除了毛大观在狼吞虎咽，周阳、秦峰、徐义三个人是一口烧烤一口啤酒的聊着天。
“周阳啊，我说你每天到底在图书馆看什么？国庆回来后就怪怪的，实习也不去了，到底在干什么坏事？”秦峰和周阳说话很是随便。
“我能干什么坏事？就是……就是看看书，多充实下自己。”
“明年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徐义问道。
周阳被徐义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钱当然很有用，但是有些烦恼是解决不了的。回想以前，周阳大学毕业刚刚进入社会，找的第一份工作，到手工资只有1800元，账户存款为0，和眼前这三个糙汉子一样，很穷，所以很烦恼。
而重来一次，明年毕业的时候，自己会有一个亿，居然也会烦。
并且，这个烦恼只大不小。
截止目前，周阳唯一能确定的赚钱路数有且只有股市，其他方面毫无进展。当然，他也幻想过利用笔记本给自己的一年缓冲期，能在股市里面学到真正的炒股赚钱手法，等笔记本到期后，自己还能在股海里叱咤风云，最终成为金融市场的巨头。
这个幻想很美好，但也让周阳有些发虚。
发虚的点就是在烧烤摊发生冲突的那一晚。
即便自己在股市赚到了几百万又怎么样？
即便自己在一年以后拿到一个亿又怎么样？
自己似乎没有从巨额财富里获得安全感。该发生的冲突还是会发生，随便一个街边的小混混在和自己有矛盾时都不会有顾忌。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因为股市的特性决定的。
炒股，毕竟是虚拟经济，是有别于实体经济的。
炒股的人，哪怕你在股市里面赚得再多，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和社会没有实体的交集。
没有交集，就没有社会关系，没有社会关系，就相当于没有人脉，而人脉这玩意，相当地邪乎，就拿冲突当晚的事情来说，派出所的所长为什么会帮助舒明？
如果他只是一个烧烤摊的老板，绝对不会被区别对待。而他早年和社会发生的关系，让他产生了社会关系网，社会的影响，所以，就是这些实体的关系，让他得到了区别对待。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脉带来的安全感。
至于怎么样才能借着炒股和社会发生关系，周阳有过很多想法，但大多数都是不靠谱的，比如，请几个特种兵，天天跟在身后，保护自己的安危，又或者，拿着自己作弊的交易记录，去金融机构任职，担任高管，指点江山……
靠谱的也有，就是找到互联网人才，对方出力，自己把从股市里面赚来的钱投入进去，这就能形成一个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交织点。
在他的幻想里，只要这个交织点出来了，就能不断壮大，就会给自己带来绝对的保护，但是，刘佳佳那句“I don’t care” ，硬生生把这个交织点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