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寿宴,大人们开始收拾桌子,孩子们则都聚在了梨宅的院门旁。
“那几条小鱼的肉居然这么老。”阿风似乎在讨论刚才的菜肴,“虽然好嚼,但我还是更喜欢嫩些的。”
“我也觉得,可能冥河里的鱼奇怪些。”阿洒接道。
“能吃就行了噢。”敬缘并不介意。
“那几条鱼本身就老吧。”梨定龙又猜测。
“没有,咱抓的时候看准了的。”阿洒摇摇头。
“说不定是我妈做菜的问题。”梨欣看看不远处的她,小声调侃道。
“但你妈妈做菜还是很有水平的。”阿风倒夸了起来,“而且你和缘妹也是,这寿宴办得真像那回事。”
“对啊对啊!”梨雨起哄。
“你当然对了,看你吃了多少肉?我都没赚到几块。”梨欣好气更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
“看来要是我坐了那桌,菜就不够吃了。”阿洒笑了几声。
谈笑间,康伯忽然和苏三爷走了出来,朝孩子们招呼:“聊这么欢哪?这天阴阴的很快就要下雨,小心淋湿身感冒啊。”
“对。早些走,雨话来就来。”叼着烟杆的苏三爷自己倒看着不慌不忙。
“也是,天要黑完了。”阿风环视一圈众人,点头以应,“那咱们先回家了,缘妹你今天累,也早些回去休息。”
“人家没要你关心,搁这儿腻歪。”阿洒嗤了一声。
敬缘只是捂嘴笑了笑,又撩了撩面颊旁的发丝。
两个男孩分别走向了村头和村尾的家,被婉茵吩咐了先回家的梨定龙则跟上了阿风,场上只剩五个人。
几秒后,敬缘朝两姐妹提议:“你们也回去吧,今天风神确实心情不好。”
“咱们再陪你走一程也行,让这幺妹心安些。”梨欣婉拒着回答。
“对啊,灶君姐姐也希望这样。”梨雨马上附和。
站住稍远处的上位梨欣转过头看了看妹妹:“你又去凑热闹了?”
“这有什么嘛?”上位梨雨不以为意地笑笑。
“我得去盯着严医生,你要去的话只能找阿缘陪你了。”上位梨欣正色道。
“没关系噢。”巫女敬缘看了看刚刚分开的两个大人和三个女孩,又补充,“我们这边很快就能完事,然后回来找你。”
“那你们喜欢吧,我先上岗了。”上位梨欣摩着拳擦着掌,抛下这句话就快步跟上了苏三爷和康伯。
上位梨雨看了看巫女敬缘,有些感慨地道:“欣姐现在好积极啊,跟一开始时的态度比简直判若两人。”
“是吧?说不定这就是奇迹噢。”后者神秘兮兮地笑笑。
姐姐没听到她们的话,专心跟着两个大人的她已经走到村庄中部了。
大概因为鬼是夜行性生物,她在黑暗中的视力比上辈子好了许多,也能清晰看到目标的身影和校正脚下的方向;同时,她也在为这两人能如此娴熟地在村里摸黑走路而暗暗佩服。
两人在老榕树那里分开,苏三爷烟杆上那点火星忽明忽暗地飘去了村头,康伯的中山装背影则去了北边的诊所。上位梨欣自然跟上了后者。
在上一回里,康伯被推断为回到家之前就遇害或者自杀;如果这次也一样,说不定正在自己面前走着的他会突然……
上位梨欣有些忐忑地环顾一圈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人潜藏;那么,他会忽然跑去树上把自己吊起来吗?
不大可能——不对,是几乎不可能。刚刚出梨宅时他自在惬意得很,还大有一番再夸耀夸耀自己这件中山装的意思,这样的康伯转眼间就上吊了?
开玩笑,肯定有人害他。这两次康伯都是跟苏三爷一道回家的,不论难以查清的动机,三爷比其他人更有嫌疑。但他刚刚已经走回去了……
上位梨欣猛回头,没有任何人影藏在夜色里。
正当她不知因何而伫立时,一股清凉的感觉突然打在了她的额头上,又像一束冰丝刺透身体、从后背穿了出来。
接着,更多的冰丝接二连三地从夜空射下,最终连成密集的弹幕、跟迅速膨胀的雨声一齐封住了天地。
这场雨下出来了。上位梨欣忽然为自己是鬼而有些庆幸,但即使身子不会被打湿,雨点穿过去的丝丝凉意还是能惹她发颤。
不过会被确切淋湿的康伯已经略显慌张地跑了起来,上位梨欣便赶忙跟了上去。
康伯每靠近梧桐树一分,她的心就离嗓子眼近一点;但当他终于跑进自家后院时,他却径直奔向后门、头也不抬地开了锁。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上位梨欣却在雨幕下呆呆地站住了。
在康伯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一股热浪从屋内喷出,逼上位梨欣错愕地连退了好几步。等她反应过来,门已经砰一声关上,隔断了热流和仅有的线索。
她的身体变回了冰凉的淋雨状态,但这诡异的热感仍是挥之不去,跟康伯和它的宅子一样捉摸不透。
这回康伯好好的……那么谁会代替他遇害?上位梨欣忽觉自己似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来不及再多想那股热浪是怎么回事就赶紧跑出了后院。
在滂沱大雨中滴水不沾地跑步有点意思,不过她还没法全心全意地享受这种奇怪的乐趣。
上位梨欣接连去看了好几个人,苏三爷,阿风阿洒,梨定龙……他们的住所自己都能自由出入,可这些人也都没有异常。
搞得她反应过来自己在热衷于偷窥别人而有些害臊。
他们暂时没问题,那问题会出在梨宅的亲人身上吗?上位梨欣又跑向爷爷家,五个大人此刻正聚在灯火明亮的一楼客厅,她刚一进前院就能听到语气不大友好的争论声从屋里传出。
上位梨欣不由得停下脚步来远远观望,里面气氛不是很融洽,但至少他们都没事。
不过这样的话到底谁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