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崝放下酒杯,李海生放下碗筷,蒋小七放下心。
这胡乱做的乱炖竟然没太翻车?也许是两人一来一回赶路,是真饿了。
不管怎么说,一大锅的乱炖被消灭干净,人类饭量的上限被再次刷新。
“明斐呀,虽是受了重伤的野猪,也不可如此莽撞。若是野猪并未真正死透起来袭人,你小小一个又当如何?”
“是,师父,学生下次不会了。”
蒋小七故意加重“学生”二字,欧阳崝自然发现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将话题往别处引。
“我和你师兄这次买了不少米粮回来,以后若是还缺什么就让你师兄下山买,他脚程快得很。”
李海生跟着点头:“是呀师弟,缺什么跟我说,我跑的快得很,今天要不是等师父,我早就回来了。”
此话收获自家师父一道凌厉眼神,李海生缩了缩脖子。
“知道了师父,有这头野猪,肉暂时是不缺的,总是下山买也不方便,我们可以自己开辟一块地,种些菜。”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明天就让你师兄开一片地。”
“还有,我们也可以买些鸡鸭苗,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屋后鸽子笼旁边就行,母鸡养大了能下蛋,公鸡就杀来吃辣炒鸡。”
“辣炒鸡?嘶~听着就好吃又下饭,行行行,明天让你师兄下山买鸡鸭苗,再让你师兄圈个鸡圈。”
欧阳崝又给大徒弟安排了两个活儿,将目光再次转向蒋小七。
“额,别的暂时就没有了。”蒋小七觉得再说下去,师兄明天就忙起飞了,身为同门,还是手下留情的好。
“好,你们二人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日,为师出些题,也好知道明斐如今的学业进度。”
“是,师父。”蒋小七和李海生齐声应道。
蒋小七眼睛亮了亮,明天就是第五天了,终于能干点儿正事了,他现在自学,也的确是遇到了瓶颈。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天下大势都是从邸报和书籍上知晓分析的,欧阳先生曾经可是官拜二品,虽然是前朝的官吧。
当今圣上也不计较前朝纠葛,看中欧阳崝大才,几次请其归朝,都被他以年老无力推拒。
归隐山林后也曾让这偏僻一隅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前来拜会的名流雅士、官家子弟络绎不绝。
也就是近几年,大家看其真的绝了仕途之心,也打死不收徒,这才歇了拜会的心思。
哪想人家身边早就有个农家出身的徒弟在旁,如今又多了个地主家出身的蒋小七。
李海生很自然的收拾桌子,将碗筷放进木盆里洗,蒋小七也不假惺惺的阻拦。
毕竟做饭者不刷碗,这是对厨子基本的礼貌。
第二日,晨光洒在小院中。
李海生早早起来已经开了一小片地,就差等着去买鸡苗鸭苗的时候顺便买些菜种回来种。
当蒋小七将早食端上桌的时候,李海生已经又砍了竹子回来,拖到竹屋后面搭建鸡圈。
吃罢早饭,蒋小七第一次踏足欧阳崝的书房。
这才看见书房里先生书桌的斜对面有一套符合他现在身高的桌椅,旁边是一套正常高度的桌椅。
矮桌上早已放好了笔墨纸砚,纸并非白纸,而是已经写好了考题。
每日夜晚在自习空间笔耕不辍的蒋小七,很自然的坐下执笔,扫了一眼后,心下略安。
欧阳崝出的题不多,但是涉及到的层面不少,比之院试的考题还要精妙。
院试只是将算学、律法结合到一起,先生出的策论题目却是涉及了一点点兵法,涉及了一点点时政,涉及了一点点历史常识,还涉及了一点点民生要务。
先生这是希望自己的学生都是六边形战士?
蒋小七思考片刻后,便开始作答。
书房窗外是李海生劈竹子的声音,可能一会儿鸡圈就要完工了。
一个时辰后,蒋小七放下笔,起身向欧阳崝拱手道:“先生,学生已答完,请先生过目。”
欧阳崝看着初现风骨的字,先是惊讶了一瞬,往下看则是越看越惊讶。
“你去过北境?”刚问完,就觉得不可能,北境如今战乱四起,这小豆丁怎么可能会去过。
“并未。”蒋小七知道为何师父会有这一问,毕竟他在回答如何解决北境粮草问题的时候说出了北境的地理特征和气候特征。
“那你是如何得知北境的地形和气候的?”欧阳崝追问。
蒋小七垂眸思忖片刻,如实相告:“学生曾在一本杂记中看过相关记载。”
欧阳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哦?小小年纪倒是涉猎颇广,你可知这题能答对者几乎寥寥无几。”
“那,先生,学生此答可算正确?”
欧阳崝点头:“行文颇有见地,能想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为军队筹集粮草,还能同时顾及百姓生计,心怀大爱,确有些天赋。
但切记不可自傲,学问之路无涯,需时刻向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刘家将你推荐到我门下,我定不会让你光阴虚度。
日后不论你是专心做学问、安居一隅,还是想继续科举之路到朝堂为官做宰、搅弄风雨,皆不可无视天下苍生,忘了今日本心。”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蒋小七终于正视了自己这位先生,先生从前也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官吧。
怕是前朝皇帝令其心寒至死,以致新君临朝,也唤不回先生从前的火热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