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和第三张,一个龙飞凤舞字不成字,看得人眉头直皱,一个词不达意天马行空,不知所云,落款还画了个哭唧唧的小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天吉和林天福的。
柯先生气得嘴歪鼻子斜,只给了丙中和丙下的成绩。
翻阅到第四张,字迹虽不如第一张惹眼,甚在内容详实,灵活贯通书本上的所学,针砭时事,某些题目比天赐回答得更好,深度更高。
柯先生只知道天赐今年要考学,没想到林家还有个学识拔尖的天瑞,一时间脸上笑意满满,全是老师看到好苗子的欣慰和满足。
“不错不错,天瑞年纪不大,对题目的理解出乎我所料,可得甲下。”
天赐拍了拍天瑞肩膀,笑道:“恭喜三弟。”
“谢谢大哥,刚好碰上一两道熟悉的题罢了。”天瑞谦虚道。
天吉比自己得了甲等还高兴:“我弟弟真厉害,第一名哎。”
天福噘噘嘴:“急什么,阿宝的成绩还没出来呢?”
天吉翻翻白眼:“你觉得阿宝能比大哥跟我弟答得好?她能得个丙等都是柯先生给她面子,哄她玩儿的。”
下一秒,一阵满是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位置传过来。
“林祥云,甲上。”
天吉得意道:“瞧见没,我就说……等一下!我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
天福笑得前仰后合:“让你嘴硬,翻车了吧,哈哈哈……”
天赐和天瑞在六合镇时,顾着学业,跟阿宝接触没有天吉和天福多,此时也是惊讶不已。
四个小子一起上前,把柯先生围了,抢着要看祥云的答卷。
就见被平铺在桌面上的五张试卷,首先映入眼帘的,除了实在不堪入目的天吉那份儿,就是两张特别工整的卷子。
一张是高祖创立的瘦金体,以笔画细瘦,结构严谨,线条流畅闻名于世;另一张笔力刚劲有力,结构紧凑,仿若有万马奔腾之势跃然纸上。
天赐吃惊道:“这是阿宝的字?”
大乾闺秀多是擅长簪花小楷这类字形秀丽的风格,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以练就一手流利的小楷名扬京都。
或者是另一种叫飞白书的笔风,写字时留白,讲究一种特殊艺术。
但是像祥云这种苍劲奔放的字体,对写字人本身要求极高,光手腕的力道,也不是小孩家家能达成的。
原先在书院,他见先生临摹过,大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
天瑞拉过祥云的手腕:“你这小胳膊,看不出来力气这么大。”
祥云笑嘻嘻:“那是,都是写字练出来的,我每天都有练字的。”
柯先生直点头:“阿宝的笔风大有山居先生的传承啊,我当年也尝试过模仿追随恩师的风格,可惜多年只研究出个形似而神不似。”
天吉“啊”了一声,把心放回肚子:“原来是字写得好,才得了甲上,吓我一跳,以为咱家要出个女状元了。”
柯先生:“非也,字迹工整只是加分项,阿宝答卷的内容才是的甲上的关键!”
天赐和天瑞已经看试卷许久。
“先生说得不错,我们的回答大多被禁锢在条条框框中,即便有推陈出新的地方,也是少数,可阿宝的答案不仅新奇,还很大胆。”
“没错,但我有几处地方没看懂,这道算术题后面跟着的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什么?从未见过,又是圈圈又是叉叉的。”
天赐指着的一道,是《九章算术》中的经典问题。
用卖2头牛、5头羊的钱买13头猪,余钱1000文,;用卖3头牛、3头猪的钱买九头羊,钱刚好够用;用卖6头羊、8头猪的钱买5头牛,还差600文。
问猪、牛、羊在市场上的售价各为几何?
对于上辈子学过三元一次方程的祥云来说,题目的简单程度跟两位数乘除,没差别。
可对于她四个哥哥来说,却解了大半天,最后只有天瑞答对两个,天赐答对一个,天吉和天福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祥云心虚笑了笑:“这是我自己研究的符号,方便记忆,哈哈……”
天赐还是觉得很奇怪:“阿宝,你的算数是跟谁学的?”
他只知道原先幺妹在山居先生门下启蒙过,可谁家启蒙教《九章算术》的?
他跟三弟还是进入百草堂第二年,才开始接触这门课程的,为的是备考童生。
瞧幺妹轻而易举写出答案的模样,可不像是新学的。
祥云支支吾吾说是在林四郎书房里翻书学的,不懂得地方请教过谢远。
大伙儿都知道幺妹聪慧,谢远一直很喜欢她,教授算数不是没可能。
当日教习结束后,下午是专门针对童生考试的授课。
就是所谓的,考前冲刺和押题。
祥云不能参加科考,于她无用,下午就跟着张氏一起往另一位女先生家赶。
褚先生家住在城西南方向,不算太富裕的人家,隔着两条街就是原先给林家做桌椅板凳的郭庆两兄弟家。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一所两进的宅院,门匾上的褚字颜色暗沉。
褚先生年轻时嫁过人,却因一直无所出被夫家嫌弃,即便美名在外,于丈夫一家而言不过是点缀。
在那户人家看来,锦上添花人人夸,可若是牛粪上插鲜花,又有什么用?
一连给儿子纳了两个妾。
褚先生多高傲的人,哪里容得了跟别的女人同侍一夫,新人进门当天自请离去,和离后搬回娘家居住。
她丈夫因为这事没少被人戳脊梁骨骂,本来要升迁的,也被上头按下不表。
门口的仆人,一听张氏和祥云是林大夫的家人,热情地迎进门。
没多久,褚家老爷,也就是褚先生的亲哥哥出来招待两人。
“夫人是来给林大夫送药材的吧,劳烦你们了,本该我们亲自去拿的,辛苦大夫人了。”
张氏寒暄两句,就跟着褚老爷往内院走。
到门口时,朝里头喊了一声:“娘,我跟阿宝来了。”
“进来吧。”
张氏牵着祥云往里走,就见屏风后头隐约露出两个人影,一个是林老太的,另一个毋庸置疑定是褚先生。
“褚先生,这是我大儿媳妇和小孙女,见我几日没归家,定是想我了。”林老太声音里带笑。
褚楠:“是我耽误林大夫亲人团聚了,实在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