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乌鄫看着八人合力抬出来的这柄大刀,即便乌鄫这种不懂刀的人,上眼一瞧也便知此刀不是凡物,通身是泛着隐隐黑色光泽的青钢,那八人将刀放在乌鄫面前的地面上,刀身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产生了一阵隐隐的振鸣,乌鄫摸了摸那刀身,触手生凉。
乌鄫抬头望向叶城谌:“国主,这是什么刀?”
“朕也不是很清楚,听原先宫中看管这把刀的的老人说,只知道这刀原先的主人也是个不死之身……你不是要好刀吗?这把应当是一把不错的刀,就是不知道白曳能不能拿得起来。”叶城谌说道,他曾试过一次,发现这刀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其拿起,刹渊在世的时候,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它拿了起来,可也只是坚持了片刻。
“不知道白曳能不能拿得起来,反正……”乌鄫看着这把大刀有些发愁,她是没有办法背着这么个玩意儿从古崟跑到长河地的。
叶城谌看着乌鄫,神情闪过一丝落寞:“白曳去何处了?怎的没和你一起来。”
斩杀狂窎之后不告而别也就算了,自她离开那日已经过了十多年,期间也只有乌鄫回来过几次,甚至连刹渊和呈奉之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难道让她回来面对他就那么难吗。
难道她是打算以后都不踏进古崟了吗。
又或者她是有所顾虑,是不是怕回来之后他会像父辈对待狂窎一样追杀她……
叶城谌不知道,但他知道白曳和狂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白曳虽征战杀敌无数,但却从没有杀过战场之外的人,而且现如今与当年狂窎的事情不同的还有一点。
他的父辈对狂窎并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对白曳……
“白曳要去处理一些事情,现下抽不开身回来。”乌鄫说道,“乌鄫此番回来其实是为了探望白曳的兄长,白曳也并未让乌鄫向您要刀,只是,乌鄫觉得白曳还是有把趁手的武器为好,才擅自做主来找国主。”
叶城谌思量了片刻,道:“白曳的兄长现居正云,你若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还得去一趟正云。
此外,宫城的兵器库除了此刀之外还有许多,你可以去看看,不过朕觉得,兵器称不称手还得是本人来试才知道,日后若是白曳有时间,你可以带她回来一趟。”
“是,乌鄫明白了。”乌鄫道。
乌鄫起身退下,叶城谌兀自坐了一会儿,随后走到后殿,从一个放置在柜子上的宝箱中,拿出一柄被一块脏兮兮的布包起来的器物。
叶城谌将布带解开,那块满是污迹的布摊在手中,一柄匕首躺在叶城谌的手心里。
这布是他当时用来擦拭匕首的布子,上面混着两个人的鲜血,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鲜血已经干了,呈现出一片污迹。
而这柄匕首,是当时戟颂刺进叶城谌胸口的那把。
“我不奢求你的接纳,但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的信任……”
那时戟颂在树下对叶城谌说道。
我现在已经接纳你了……叶城谌看着手中的匕首,透彻的眸中蒙上了一层云翳。
为什么不回来。
当叶城谌再次回到前殿书房,原先放在地上的那把大刀已经不见了。叶城谌嗅到了一丝法术之气,走到原先大刀所在的位置,手中妖气凝结了一把剑刃,向地上斩去。
岚的阵法被斩断了,与此同时,一柄大刀从一片虚空中落了下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窟窿。
岚走到那把刀跟前,试着拿了一拿,刀身纹丝未动。
岚看着地上的大刀,想要有抵抗不死之身的力量,就要有一把强力的武器才行。
趁着现在那不死族人手中没有一件称手的武器,得赶快寻一个能拿起此刀的能人,待她寻到祭司所在之地后,便派出那人斩残了那不死族人,将他封印在地下永世不得出来。
岚将此事告知慈辛,慈辛也认同了岚的主意,岚用感知之力找到了长河地之外一个能将此刀拿起的人,并派人将他接了进来,好生招待。
此人名唤宿辞,是个到处游行的酒肉僧人,一到此地,便觉得自己到了仙境。
在马车上到处张望民间的妙龄女子,还不忘啃着手里的鸡腿,啃得一手一脸的油,全然没有个僧人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也不是什么僧人,只是有时生计所迫,得去借着僧人的身份讨些粮食来吃。
到了神宫之后,岚在门口迎接回来的马车,那假僧下了马车,看到岚之后眼神瞬间有了变化。
“你是神女吗?”宿辞眼睛直直地盯着岚。
岚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做了个有请的手势:“阁下是宿辞吧,请进。”
-
鬼镇,即为鬼阵所能展开的一座城域。
鬼阵展开后,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逐渐加深,因而鬼镇的入口会逐渐打开。
祭司和戟颂一前一后地走着,被困在这鬼镇之内不知过了多久,戟颂有些困倦,因而打了个哈欠,没注意脚下。等注意到之后,祭司已经停了下来。
戟颂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四下望去,除了那在暗中潜伏,伺机而动的亡灵和恶鬼之外,没什么异常。
祭司回身,看向戟颂脚下。
戟颂见状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脚下赫然踩着祭司的衣袍。
戟颂有些心虚地拿起了脚。
祭司继续向前走去,戟颂跟在后面,留心着不要踩到他的衣裳,但总这么低着头走路,也不免心中会有些烦躁,于是对祭司说道:“你能换件衣裳吗?”
“不能。”祭司说道。
戟颂没再说话,两人一直互不理会地在峡谷里走着。
走了许久之后,戟颂觉得有些脚酸,腹中空空,头脑混沌,正当她觉得这万人枯骨没有尽头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栋宏大华美的宅子,宅子门前挂着两盏灯笼,散发着莹莹的红光,照亮了上方写有“客馆”的牌匾,寨子门口守着数位面目阴森的士兵。
祭司停了下来,凝眸看着那栋宅子,有种不祥之气从里面散发出来,只是他现在被鬼镇的众多亡灵干扰,感知力受了一定影响,因此不知道这宅子当中究竟有些什么。
那些士兵发现了祭司和戟颂,抄着手里的兵器化作一道道黑影迅速地包围了两人,戟颂抽出大刀,打算抡起一刀时,祭司却按住了戟颂的手。
“干什么?”戟颂看着祭司,有些不解。
祭司的目光扫过身遭的守卫,徐徐说道:“这里是鬼镇,贸然砍杀,只会令我们越陷越深。”
“那怎么办。”戟颂将大刀合了回去。
片刻后,两人站在宅子之中。
宅子宽大,四方见地,有些许昏暗,壁上游龙梯盘旋至上,扶栏把手镌刻着各式花纹,每十级阶梯间便有一道门供人进出,在每一道门之前站着一个面目阴森的守卫。
在下面的大厅中摆放着许多桌凳,凳子齐齐倒立在桌子之上,大厅四周阶梯之下是连续的纸窗,纸窗紧闭,严丝合缝,每两扇窗口之间便有一盏暗红色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祭司和戟颂身遭的守卫将两人押进来之后,便回到了门口,只剩下了一个守卫。守卫阴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毫无血色,眼珠子一转看向了祭司和戟颂,没有张口,声音却直直地传进了两人脑海当中。
“来。”
戟颂狐疑地看着那个守卫,外面的亡灵和恶鬼都怕祭司怕得要死。
而这守卫站在祭司面前,却没有任何异样。
而且这宅子也有古怪,从外面看也不过两层的高度,从里面看却看不到尽头,阶梯盘旋直上,一直到上面的黑暗之中。祭司跟在守卫后面走上楼去,戟颂也只得跟了上去。
守卫打开一扇前面没有守卫的门,祭司和戟颂走了进去。
守卫将门关上,将长刀立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戟颂想张口说些什么,祭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双幽蓝色的眸子深邃无比。
这里阴气极重,令他感觉到些许的不适,干扰空前强烈。
两人安静地坐在屋内,戟颂虽然疲倦,但已然没有了睡觉的心思。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逐渐出现了人们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戟颂有些疑惑地走到房门前,将门稍微压开一道缝,向外面看去。
没有幽暗的灯光,也没有守在门前的守卫,人们上上下下,行色匆匆。
戟颂打开门走到楼梯之上,向下望去,看到了很多人,下方的大厅异常热闹,就如寻常的饭馆一般,只不过不同的是,在下方的每个窗户都排着很长的队,他们的饭菜似乎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自漆黑的窗户之内伸出一双手,将一盘饭菜奉上,窗户外的人便端上饭菜走了,随即在身后的坐席内寻了个位置坐下,呼唤自己的同伴。
戟颂眉间泛起褶皱,看着下方与寻常客栈无异的景象,回身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子倾斜,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戟颂一把拉住了女人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没事吧?”戟颂问道。
女人并不计较方才戟颂撞自己的那一下,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不妨事不妨事,你是新来的客人吧,有些面生呢。”
“刚来不久。”戟颂唇角挽起一丝有礼的微笑,说道。
“可吃过饭了?”
“还没。”
“这下边便是吃饭的去处,你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正聊到中间,女子的丈夫走了下来,看到一身男儿装扮的戟颂不由得起了戒心,将自家媳妇的手臂从戟颂手中拽了出来:“小子!你抓着别人的妻子做甚!”
戟颂正欲解释,女子嗔怪了男人一声:“你呀你,是呆在这客馆久了,男女都不分了么,这分明是个女子。”
“是吗?”女子的丈夫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戟颂。
戟颂笑了笑,问道:“这是何处地界?”
“哎呀,你不知道吗?”女子脸上略有惊讶,“此处为无量城的羌臻客馆,馆主好心收留我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夫妻,让我们在此生活,好有个栖身之所。”
“如此说来,此处入住的都是夫妻?”
女子应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家那口子呢?怎的不见,就你一人吗?”
“在下来此处时的确是有个伴,但……”戟颂面色略有迟疑,“我们二人并非夫妻。”
女子脸色一变,连忙捂住戟颂的嘴巴,张皇地向四周看去,神色紧张地说道:“嘘!切莫让别人听了去!你的屋子在何处?让我与你细细说来。”
“您身后便是,请。”
戟颂不晓得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女人一进屋,周遭便瞬间黑了去,等再次恢复光明之后,戟颂正在屋内的门前站着,她的手还在门把手上扶着。
戟颂有些奇怪,她回身看向身后的祭司,祭司依旧坐在原先的地方,没有挪动半分。
她将门推开,迎面扑来一阵饭菜的香气,热闹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戟颂扶上楼梯的扶手向下看去,自下方大厅四周漆黑的窗户内伸出一双手,那手将一盘饭菜递给了一个人。
窗户外的人端上饭菜便走了,随即在身后的坐席内寻了个位置坐下,呼唤自己的同伴。
场景与方才的场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