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所猜测后，冯宝宝拿着手机，离开房间，来到外面幽静的走廊一角，接起电话。
很快，耳边传来一道男子略显沧桑，但有中气十足的声音：“宝宝啊，你在青山县的调查工作，还真是干得有声有色。”
“但站在我们Z纪委的高度，我还是要跟你唠叨几句。”
“咱们的反腐工作肯定要干，但有时候还得注意大局，稳定大于一切啊。”
“今天，已经有不少人拿着你在青山县的工作方式大做文章了。”
“不少人都觉得你这样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影响不好，在一定程度上会损害咱们政府的公信力。”
听到顶头上司这样的话，冯宝宝细长的两条柳眉都快拧成一条线了。
她叹息一声，说道：“李书记，是不是有人心虚了？”
李书记并没有正面回答冯宝宝，而是声音温和地说：“宝宝啊，咱们的反腐工作肯定是要做的，并且这是我们坚定不移的方针。但这毕竟是个长期任务，一下子也搞不完。”
冯宝宝何其聪明敏感，立马就听懂了上司隐晦传达出来的意思，便回应道：“李书记，我知道了。在后续的工作里，我一定会注意分寸和方式方法。”
李书记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又给冯宝宝多透露了一点信息：“现在有两极分化的言论，总有一些人认为，咱们这些年反腐的步子迈得太大，已经破坏了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
这种观点，的确有很多人提出来。
可这在冯宝宝这个一直从事纪委工作的老干部来看，完全就是有些人管不住下面的人马，心虚了，想要堂而皇之地逃避责任。
当然，冯宝宝这些年也算是见识到了日益严重的腐败事实。
真的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说句很不夸张的话，现在的干部只要拉出来查，只怕是十个有九个都经不起查。
上面如果真的较真，按照收受贿赂五千块就立案的反腐标准严格执行，那只怕所有机关部门都要停摆。
这真不知道要怎么向老百姓交代了。
难道真的能如实告诉他们，贪官横行？
眼看手下的冯宝宝沉默不语，李书记又轻轻感慨一句：“宝宝啊，在你带队来青山县之前，我曾经还给你许诺过，可以上不封顶。可现在，咱们的策略又要调整调整了。”
他这句话就等于告诉冯宝宝，上不封顶已经不现实，必须要有一个界限。
冯宝宝才舒展开的柳眉又蹙起来，小心翼翼问道：“李书记，那我这次的上限在哪？”
到了李书记这种级别，当然不会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要手下人自己去领会、去琢磨。
于是他说：“最近两年，天南省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的因素太多。你在这个关键性时候，就不要再刺激天南省委这根敏感的神经了。”
听着这话，冯宝宝立马懂了，顶头上司已经给她画好隔离带，她反腐的这把火不能烧到省里面。
如此一来，何斌这个省纪委的副书记当然就在保护的范围内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冯宝宝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事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我知道了，我会坚决执行李书记的指示，同时全面贯彻李书记的精神以及国家方针。”
冯宝宝这个铁娘子的妥协和听话，让李书记心里很欣慰，笑笑说道：“宝宝啊，你能理解我就好。”
冯宝宝心里苦涩一笑，她当然能理解顶头上司的苦衷。
毕竟，现在跟李书记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且身处同一级的那些政敌还是有的嘛。
因为国家体制的特殊性，历来就没有哪个人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敌，只手遮天。
无论在哪个阶层、哪个高度，大家都是相互制约、相互牵制，最终又妥协，从而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接下来，冯宝宝跟李书记寒暄了几句后，这才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房间。
叶江南立马敏锐地察觉到冯宝宝脸色有些阴沉。
他心里便意识到，恐怕冯宝宝这边有变故，有上面的人给她施加阻力了。
果然，冯宝宝接下来的一句话就验证了叶江南的猜想：“先让刘清波休息吧，什么时候再继续，我会通知你。”
丢下一句话，冯宝宝离开。
叶江南紧随其后，也回到自己的606房间。
他不禁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冯宝宝真的遇到上面的阻力，不再查下去，那么他这个等着表现，等着自我救赎的危险分子还怎么大展拳脚？
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截止到现在的表现并不足以打动冯宝宝。
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毋庸置疑，冯宝宝现在最想拿何斌开刀。
可现在根据形势来分析，何斌明显有上面的人保护。
毕竟，何斌这个省纪委副书记有京城方面的背景，那也不足为奇。
可即便如此，叶江南的心里并不绝望，因为他知道，就算何斌的身后有保护伞，他的保护伞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他。
何斌现在充当的角色就是一些大人物的夜壶，用着顺手。
可如果，一旦这只夜壶反过来会污染到那些大人物的手时，那他们必然会毫不留情地丢弃。
想到这些利弊关系，叶江南的心里有了思路。
他必须要继续推动冯宝宝往前走。
只要何斌的身上持续不断爆雷，那么将没有人会愿意再给他擦屁股。
越是高层就越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们不会喜欢总惹麻烦的棋子。
……
下午四点，冯宝宝给叶江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秦书月已经从医院苏醒过来，马上要带着他去医院一趟。
他现在还是秦书月名义上的秘书，当然要过去照顾秦书月。
叶江南连连答应下来。
今天去医院，他正好在秦书月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毕竟，秦书月后续还想不想继续用他这个秘书，那都只是她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