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让另一个世界的人,用正确方式使用开塞露呢?
这是个好问题。
秦璎一路想过很多种方法,都在推演的过程中遇到了点难事。
鉴于箱中世界小人们的体型,首要问题是怎么用药。
她晒得脑门子冒汗,想过注射器,想过通心粉,想过……三孔奶茶吸管。
但最后都否决掉了,大小不匹配。
就算三孔奶茶吸管拆开,单孔也足够让箱中小人的菊花暴成向日葵。
想了许久,上神也没得办法,只能叫韩烈召集箱中世界的工匠自力更生。
“一时半会做不出像样的,空心细竹枝糊弄着用,也是一样的吧……大概。”
外头在分米,韩烈一人独自跪坐在郡守府右角望楼,手边一支笔三四根竹简。
秦璎那十分不肯定的语气,让他记录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上神喜欢碎碎念,声音真好听。
上神的世界还有筷子已经很接地气。
现在上神想给他们这些凡人一种塞进腚眼子的药,上神真……
贴心还是仁德。
韩烈脑中糊里糊涂,不知怎么形容。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反正,凑合着吧,你们要学会自己开动脑筋。”秦璎最终拍板,“不能双手向上,什么都找老天爷要。”
秦璎话音刚落,韩烈的队正尚林站定在远处:“韩队率,大夫和匠工都找到了。”
闻言,秦璎止住话头。
韩烈收拾起地上记载了‘神谕’的竹简,随尚林去了郡守府后院。
莫看箱子里的小城土黄土黄,饿死无数人,官署陈旧不堪。
但后院的郡守住处,却是画栋雕梁,花树带金。
油亮瓦顶在整个城中黑亮奢华得格外瞩目。
这里原本住着郡守的家眷。
郡守身死后,这处苑囿险些被愤怒的饥民冲进去夷为平地。
幸而韩烈阻拦,他明白这些愤怒的百姓冲进去,会对妇孺犯下恶行。
因此将郡守的家人老小护住,暂扣押保护起来留作后手。
这大片的楼台苑囿空了出来,临时征集医士和工匠,用作收治病人的地方。
韩烈一进去,便见医士匠工们缩作一堆。
天上‘神影’点头,认韩烈为意志代行者,他的声望具象化早已达到敬畏水平。
面对他的征召,在场的医士工匠都很是忐忑。
最终一个头发胡子白花花最老的老大夫走了出来。
韩烈领着这老大夫进入一避人处后,同老大夫耳语几句。
老大夫神色变幻数次,捻须不语。
见状韩烈问:“可有为难之处?”
谁料老大夫突然摇头:“上神所说的工具,其实有。”
此言一出,不仅韩烈,旁听的秦璎都是一愣。
老大夫苦笑看韩烈:“韩大人从雒阳来,有所不知。”
“云武郡地处西北,百姓以粟、黍、麦为食,贵人们却喜食犬羊,长此以往……难免有些大便不利的毛病。”
云武郡气候干燥降水少,百姓吃糠咽菜,但爱吃肉食的贵人们,就很容易患点便秘的小毛病。
除了服药内调,贵人们也有珍贵的外用药。
“韩大人是玉衡军士卒,理应晓得油灵蕈。”
听了老大夫的问话,韩烈微微一愣,旋即蹙眉沉思:“油灵蕈,春生于潮湿之地,只需轻微挤压即可分泌大量油脂。”
“油灵蕈清香独特,加之只有春季才生,是十分珍贵的食用油。”
听到这,老大夫点头又摇头:“韩大人不知,油灵蕈在我们这云武郡还有旁的用处。”
老大夫突然一撩袖摆,做了个比较粗俗但易懂的手势:“灌,通便!”
韩烈闻言默了。
雒阳备受追捧,用油灵蕈制成的春日宴似乎带上了点别的味。
箱子外的秦璎听得一愣一愣,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东西,这箱子世界的土特产倒是多。
老大夫最后那粗俗的手势有些毁形象,但好歹解决了工具问题。
他命药童取了一支灌油的竹筒来看。
这东西竹制尖头,跟大号的针筒没有太大区别。
只需命郡守府工匠紧急仿制百十根,足够用了。
珍贵的春生油灵蕈难寻,但上神能给一池子淹死人的开塞露。
又解决一事,秦璎看了看时间,外头已经快要天黑。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总不能一直跟这箱子耗着,赶紧完事该干嘛干嘛。
郡守府前庭祈雨的排场未撤,秦璎催促韩烈去烧一炷香。
韩烈手指捻香正要叩首,突然记起他还不知秦璎的神名,正要问时天已经黑下。
郡守府看守手里的长戈失手滑落。
“神,神……”
神又出现了!
他本想这么喊的,但后半句话哽在喉中,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尖叫一声。
因为,他看见神正朝着郡守府伸出手。
张开的五指阴影,笼罩了整个郡守府。
神,要毁灭郡守府?
郡兵连滚带爬跑开,却看见云层中探下一样东西。
一块像是上过浆般硬挺的巨布,卷成筒状正好悬在郡守府上方。
这巨布五颜六色,上面有比人高的字还有些画。
郡兵大字不识,哪认得出这种神界的字。
幸而,有识字的。
一个人影像是被狗追一般窜出。
花白头发散落的郡中李主簿,一改往常矜贵清高,疯了一样仰头看天。
“是上神启示!”
李主簿双目圆瞪,辨认那巨布上的极为规整玄妙的文字。
他想记录下来,奈何出来得急,无竹简无笔墨。
他心一横,一指张嘴仰头看天的郡兵:“你,过来!”
一脸憨直的郡兵看天又看他,立时摇头:“不去!”
李主簿往常用鼻子眼瞧他们这些郡兵,现在唤他过去必无好事。
被拒的李主簿气急,跳脚骂道:“混账东西!”
但郡兵不过来他也无法,最后只得一撩衣摆,撕下一截自己的里衣。
举着手指迟疑了一下,这才龇牙咧嘴咬下。
他本想以血记录,但怕疼没咬开,便又去瞪那郡兵。
憨直郡兵看他模样,晓得他要以血记录神文。
灵光一闪,走了过来。
见状李主簿还道他是来奉献鲜血,嘴上夸道:“算你识时务。”
下一秒,李主簿枯瘦的手被郡兵捏着,在长戈刀刃上一划。
李主簿的手指肚破开一个小孩嘴长的伤口,鲜血小喷泉似的呲出来。
憨直脸的郡兵还笑:“您不用谢我。”
李主簿面皮抖了两下,最终暗骂了一声。
“彼其娘之!”
他垂头,在撕下的米黄里衣上记录神文。
因巨布卷起加上角度问题,上边的字李主簿看不全,只勉强记下几个。
李主簿小孩嘬奶嘴一般,把冒血的手指头放在嘴里含着。
解读琢磨这些缺笔少划的字。
“重拾自信,一展……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