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宝钗是薛家最会权衡利弊的人,薛蟠如此一说,她就知道,薛蟠的腿算是白断了,只能算他倒霉。
宝钗颓然坐在椅子上,同为寄人篱下,她竟觉得自己可以和黛玉一比?
宝钗仰头,捂着自己的额头笑出声来,眼泪自她眼角流出滑落到鬓角里。
她笑自己,何等糊涂,何等的不自量力。
一条小径上,两匹骏马并辔疾驰。
但见那马上之人,其中一位柳眉微蹙,手中马鞭扬起,那马儿便如风般奔腾而去。
风吹衣袂飘飘,恰似仙子临世。
“大圣,你说宝姐姐知道断薛蟠脚踝的人是我们,她会怎么做?”黛玉扬鞭道。
孙悟空随意道:“她知道又如何?是薛蟠先惹起的事端。她什么都做不了。”如同王夫人一般。
甫一出城,孙悟空就让两个伙计返回诸事屋,自己带着黛玉一路快马加鞭赶往码头,他知黛玉忧心林如海,想快些赶回扬州。
只是他们启程的时候,贾府的书信也随后就送出去,若赶路的速度太快,日期合不上。
日后说起此事难免引林如海怀疑,不如比原定时间提前个几天到即可。
到了码头,孙悟空在两匹马耳边嘱咐几句,两匹马扬起前边的两个蹄子,又弯下头,亲昵地拱了拱孙悟空,这才离去。
黛玉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有些羡慕,做神仙居然还能得到畜生的喜爱?
不由得道:“大圣,你跟这两匹马说了什么?为何它们看起来这么欢喜?”
“我让它们返回诸事屋,若是路遇不长眼的,想要牵走它们的,可看着人家贫富再决定是否去骗吃骗喝一番。”孙悟空笑道。
黛玉惊讶道:“这马儿居然这么通灵性?大圣,你果然是神通广大!
我原以为只有你放出去的小动物亲近你,没想到马也会这么听你的话。
大圣,我亦想学习御马之术。”
孙悟空收起笑容,神情古怪,最后转头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想学?俺老孙不管你了!”
黛玉皱着小脸,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触到了大圣逆鳞。
心思敏感的黛玉总感觉大圣有事瞒着她,并且这事,大圣不愿意提及。
黛玉即便再好奇,也只能暂时放在心里,只能暗自猜测,这件事跟大圣第一个天庭上的官职有关,且避讳动物……不对,是避讳御兽之术!
孙悟空眼睛一瞪:“莫要多想!”思索片刻,决定转开此话题,对黛玉道:“现在有两样做法,你斟酌之后告诉我想如何做。
其一,我驾着筋斗云带你我直接到扬州附近,估算着时间,再去林府。
其二,我们现在就坐船,中间下船骑马,必正常坐马车稍快一些赶到扬州。”
黛玉便将方才的猜测放到一边,思来想去,道:“大圣,你既已确定父亲的病无甚大碍,咱们就选第二种,坐船和骑马过去,如此才合情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且上次来都中,我年纪尚小,还没有好好欣赏路上的美景。”
黛玉心中暗喜,如此就能和大圣朝夕相处,哪怕不能日久生情,也比在贾府时不能时时看到大圣的好。
孙悟空无可无不可,他在花果山时,那里山青水秀,风景如画,令他身心皆宜,他那时应是喜欢这自然之美景。
后来他保唐僧西天取经,降妖除魔才是首要,虽一路跋山涉水,却已经没有了刻意欣赏美景的心情。
孙悟空带着黛玉乘船而行,一路南下,赏南北风景之变化,也能得些许惬意。
他瞧这船上住处,大多乃大通铺,环境也大都不甚讲究,心忧黛玉女儿之身不便,遂以大笔银子包下两间单间。
即便是船东家吩咐,船伙计还不情不愿,边领着两人边嘟囔着说这是给贵客住的,有钱无势也难进来。
孙悟空和黛玉还未生气,倒是旁边听到之人开始打抱不平。
“你这小厮,好不晓事!怎的就因人家身份平常,便小瞧了去?想这世间之人,岂有高低贵贱之分?
莫不是你这店只迎那高官厚禄之辈,却要将这寻常百姓拒之门外不成?”
只见这人容貌出众,俊美异常,一双丹凤眼,看似冷淡,却更让他看起来气质非凡,令人见之忘俗。
上船的客人心下暗叹:世间竟有如此人物,真乃神仙一般的模样。
那店小二见此人气势不凡,心中先自怯了几分,先前那股不可一世的气势也消失了,解释道:“这位客人莫要多管闲事,不是我为难与他,单独的船厢本就少,这都是为贵客留的。
他们一气儿占了两间,若是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来,我们怎么好交代?
况且并不曾说不给他们单独的船厢。”言下之意就是你多管闲事管早了。
实则是显贵之人出手大方,船伙计也能多得些赏银,因此船厢宁愿空着也不愿给别的人住。
此人侠义,最见不得这等腌臜之事,当下对着那船伙计冷笑道:“你只知以势取人,却不知人品高下岂在衣衫?
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只会枉做小人!”说着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孙悟空皱眉道:“如今坐船竟还要看身份吗?”
言罢,看向黛玉,伸手拿出诸事屋之名帖印章,光芒闪烁间,名帖自有一股尊贵之气。
黛玉亦微微颔首,跟着随手取出荣国府的名帖。
那船伙计初时还不以为然,待看清那名帖印章,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他脸色表情似怔愣似难堪,最后弯腰低头道:“小的有眼无珠,不识贵人,万望恕罪。
小的实在不知二位竟是如此身份尊贵之人,还请原谅小人。”
心里暗骂刚才那人乌鸦嘴,竟真的让他“枉做小人”了。
船伙计心中懊悔不已,暗恨自己方才为何如此莽撞。他深知荣国府之名,那可是豪门大族,威势赫赫,岂是他一个小小船伙计能得罪得起的。
而那诸事屋,短短时间内声名鹊起,誉满都中,也不是寻常之地。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二位贵人,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为二位安排最好的船厢,定当小心伺候,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还望二位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说罢,又连连点头哈腰,只盼着孙悟空和黛玉不要记恨于他。
孙悟空无意跟这等小人计较,问道:“刚才那位客人姓甚名谁?”
船伙计忙道:“我只知他姓柳,这便为两位爷去打听。”
船伙计招来一人,如此嘱咐一般,殷勤带着孙悟空和黛玉去了两间最好最干净的船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