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一个分外遥远的冬天,你出生了。
出生在一处繁华大城中,一个武道鼎盛的庞大家族内。
你的母亲在你出生时就因难产死了。
你的父亲是一名剑客,可惜早年在闯荡江湖时被人打成重伤。
被人背回来之后,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双腿尽断,武功尽失。
由于这个缘故,你的童年过的并不幸福,时常会有同龄的孩子嘲笑你。
“他爹是个瘸子,一辈子都只能躺在轮椅上!\"
“怪不得长的这么瘦弱!爹就是废物,儿子肯定也是废物!”
你听着同龄孩子嘲笑的话语,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你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而事实无法反驳,只能选择接受,或者逃避。
你选择了逃避,撒开腿往大街上拼了命的奔跑,笑声掺杂着风声,从背后遥遥追来。
你跑到自家的院子里,吐了一口气,看到父亲坐在轮椅上,对着母亲的画像静静发呆。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扭过头去,抹了抹眼角。
背后追来的风刚好扑到你的脸上,让你微眯起眼睛。
你想,原来人在难过的时候,连背后追来的风都是咸涩发苦的。
你最喜欢在黄昏时躺在高高的屋檐上看夕阳,夕阳的光辉撒在你的脸上,十分温暖。
就像素未谋面的母亲的怀抱。
你不知道的是,当你躺在屋檐上看夕阳的时候,父亲会坐在屋檐下的院子里,用一种复杂眼神静静的看着你。
五岁那年,你开始跟着父亲练剑,虽然你心中很不乐意,但看着父亲忙活了大半天才削成的小巧木剑,还是接了过去。
父亲说:“用剑的关键在于武人的意念,双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哪怕敌人是[法相]境、[千祀]境,乃至更高境界的武人,也要先斩下去再说。”
当时的你还不懂得[法相]与[千祀]的含义,拿起父亲做的木剑,只感觉这剑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父亲指着院中的大石头,说:“用力劈它!”
你双手握紧剑柄,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使出全力,对着石头劈了下去。
啪!
石头没碎,剑碎了。
小小的你被断裂的剑尖砸中脑袋,倒在地上,只感觉天旋地转。
父亲难得露出笑脸,把你从地上扶了起来,问:“疼吗?”
你揉了揉脑袋,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却仍说:“不疼。”
你指着碎掉的木剑说:“剑坏了,练不了了。”
父亲笑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木剑,只是剑柄处做了略显古朴的雕纹,说:
“其实我做了两把。”
你神色呆滞,只得又接过剑,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练剑。
这一练,就是十年。
你从五岁练到了十五岁,依旧没能把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劈碎,也依然打不过同龄少年中的任意一个。
在某一次家族大比之后,你鼻青脸肿的回到自家的院子。
父亲看着你脸上的伤痕,沉默许久,最后说:“练剑吧。”
你终于爆发了,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面色平静的把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
吧嗒——
父亲没有说话。
你说话了:
“你教的剑法,是所有武功里最没用的一种,就像你身下的轮椅一样。”
父亲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对他彻底失望了,扭头跑出了院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没有去追,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你。
你离开了出生的城市,身上只有几个铜板。
你四处颠沛流离,晃眼间又过了十年。
幸运的是,你不仅没有死,反而还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高手。
你曾遇到过一位算命的大师,大师说:
“你的体质极为特殊,是不是每次临近死亡之时,都会莫名涌出一股生机?”
你心中有些惊讶,因为大师说的分毫不差。
这十年里,你的命就像那块父亲院子里的那块石头一样,怎么也劈不断。
大师说:“做我的徒弟吧,我保你成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手。”
你没有磕头拜师,因为你看到了大师眼中掩饰的贪婪。
犹豫了一番之后,你对大师出手了,凭借着自己的特殊体质,艰难的赢下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摸完大师的尸体之后,你赚的盆满钵满。
又是十年过去,你领悟到了游历江湖的真谛。
游历江湖就是为了等一个与你有缘的人——
然后杀人夺宝。
凭借着这招感悟,你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实力突飞猛进。
虽然招惹了不少的仇敌,但你总能凭借自己特殊的体质,置死地而后生。
再后来,你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一名剑客。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你和他成为了知己。
朋友为人大方,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分外凌厉。
他说:“剑就是用来杀人的。但挥剑之前,须得看清敌人是谁。打不过的人,挥剑之后,依旧打不过。”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你心里很认同这番话,说:“你的剑,比我父亲用的好多了。”
朋友淡淡一笑:“每个人对剑的理解都不一样,只是我这人比较现实。”
你们二人联手在江湖上闯荡,名声越来越大,实力也越来越高,但却一直没有创建属于自己的势力。
某一天,朋友突然对你说:“我要闭关了。”
你心中有些惊讶,因为你知道朋友的实力有多高。
和自己一样,再做突破的话,就是[法相]境第四阶段。
[法相]境第四阶段,作为[法相]境的最后一个境界,和以前经历的任何一个阶段都不一样。
它需要武人确立自己的道路。
目标不需要多么的清晰,但总得走在某一条路上。
仅仅是这么一关,就难住了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天才。
天下可能会有[法相]境第三阶段的高手都多如狗的地方,但绝对没有[法相]境第四阶段的武人都多如狗的地方。
“你的道是什么呢?”你问朋友。
朋友摇头不语,自顾自的便转身离开了。
朋友走后,你身心寂寞,多年以来的如影随形,此时突然变成自己一个人,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偶然间,你突然想起了自己出生的那座城市,想起了那间可以晒太阳的院子,想起了时常坐在院子里发呆的父亲。
你说:“不如回去看看。”
于是,你回到了那座城市,找到了自己的家族,表明身份之后,族长与众多族老都对你热情相迎。
而当年那些欺负你的同龄人,现在最高的成就也不过是[蕴灵]境的武人。
仅仅是看到你的背影,他们便胆颤心寒。
你没有理会他们,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即使过了几十年,这里也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父亲不再坐在轮椅上,而是躺在了一间狭小沉闷的黑色房子里。
傍晚,你来到父亲的墓碑前,心情格外复杂。
你对父亲说:“如果不是你教我的剑法,我也许会是家族里最耀眼的天才。”
但旋即你又想起了父亲坐在夕阳下发呆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
你说:“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