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斌心里叹口气,这事多不把他当回事,才觉着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就能把他给拉下水?
他吃了几年面包,莫非天天吃的是仰望星空不成?
否则他脑子怎么会回落到新石器时代?
凭直接,覃文斌感觉这个人应该已经长期做政治掮客的工作。
他随口敷衍,给对方造成了一种目前确实急需要“帮助”的假象。
结果刚这么一说,对方的意图立马暴露了。
他不是政治掮客,甚至连稍微高级一点的机密都不了解。
不,他连网络上的一些信息都不会整理。
因为网上关于覃文斌的背景的消息并不少,稍微关注一下就知道,每次覃文斌被提拔,许多人都质疑这是李毛两家的关系。
如果这个人留意过网上的消息,也该知道覃文斌至少有一个实力不弱的政治背景。
结果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信口开河说道:“其实我对你们这一行还是有点了解的,背景是一方面,但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还是做出政绩。你要是有实力拉过去投资,一个穷地方经济有了发展,谁还敢排斥你?”
覃文斌笑了笑,高看这个人了。
本以为他是个政治掮客,没想到就是个小喽啰啊。
他连最基本的体制内的权力分配都不懂。
或者说他在国外学了一套西方“普世价值”之下的糟粕,自己却以为那才是精华。
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当成了世界的物质存在。
覃文斌于是设了个套,跟这位老学长说:“这件事我当然也想过,只不过地方经济发展在市政府那边分量比较重,我只是一个务虚的。”
对方竟然笑道:“我知道,不过有个机会很合适,我在国外实习过的公司最近有一个投资意向,你可以向你们管经济的副市长请示一下,从中促成这个投资,人家是领导当然占大头,你也少不了一点政绩,到时候转到市政府当副市长岂不是最好?”
覃文斌:“……”
我副书记转岗去当副市长,就算是常务副市长也没那个分量啊。
这位老学长,他这是把国内的情况完全给忘在脑后了。
覃文斌霎时间没有逗这个人的意思,就跟他说“管理体系不同,这件事我不好过问”。
对方竟然好笑道:“你说什么呢?你还能过问市政府的工作?就是让你跟某个副市长汇报一下。”
“这个不好办啊,主要是他们也不敢让我去找他们汇报。这样吧,如果你的老公司这你有什么投资的话可以让他们直接去找市政府招商引资办,或者找招商局就行了。”覃文斌笑道。
对方非常生气,一把挂断电话不打算搭理他。
覃文斌摇着头,这都是什么人啊,你最起码在国内生活了二十多年,最起码的管理体系你不至于完全忘了啊。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老公司只怕是从来没有和我们国家打过交道的那种公司,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事实证明,覃文斌既小看了对方,又高看了对方。
当天,市招商局局长急匆匆跑到市政府直接找赵达飞,汇报了一个令赵达飞哭笑不得的投资意向电话询问。
“对方自称是弗兰阁能源集团投资部的什么领导,打来电话一说,我们查了一下,这还是个欧美实力不太差劲的传统能源公司。对方声称想在我们天红市投资一个新能源公司,投资额不低。”局长疑惑道,“可对方说的话我完全没听懂。”
赵达飞一问投资额,这可是好事啊。
“外国人嘛,知道什么天外有天,生下来就都以为他们是天命之子,整天跟一个吊死的老头儿过不去。”赵达飞嘲笑,“但他们既然要来投资,虽然肯定没多大成功希望,但对我们是好事,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局长苦笑道:“对方说,他们这也是头一次走出他们的国门来投资,所以对我们的政策不太敢相信,他们想把覃副书记推到市政府当副市长。”
“卧槽——”赵达飞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死。
对方说什么?
堂堂市委副书记,他们想推到市政府来当副市长?
“覃副书记和他们什么仇什么怨?”赵达飞还以为这是对方要搞什么政治阴谋。
可局长说:“他们是认真的,说他们公司的一个很有能力的员工和覃副书记是大学校友,有覃副书记的帮助,他们才敢冒着投资失败的风险来投资。”
赵达飞沉默了很久,骂了一句“还真把他们的世界当世界的唯一中心了”。
这下他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在他们看来,覃文斌这个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就是个没有什么权力的边缘角色,反倒是按照他们的规则副市长才是一个地方拥有大权的领导者。
这是有多不把我们当回事,才想当然地把他们的规矩套在我们的政治体系中?
另外,这也不乏“扶持”他们的代言人渗透到我们的地方权力体系中的做法,这还是他们的规矩。
外国人有钱才能当官,当了官要更有钱这是规则允许而且保护的。
但我们的规矩是,想当官就别想很有钱,有钱就别想当官。
“真的,对这种愚蠢的东西,我甚至不愿意浪费一秒钟的脑细胞。”赵达飞感慨说。
局长建议:“还是问一下覃副书记的意思吧。”
赵达飞目光猛然凌厉。
局长情知说错了话,连忙讪讪起来告辞。
他一走,赵达飞打电话给覃文斌通报这件事。
“这是一种极其傲慢的表现,他们甚至不愿意了解我们的权力体系。”赵达飞道,“对这种投资,我不是很愿意接受,他们一旦了解到我们的规则,只怕会想办法用他们的方式改变。”
覃文斌倒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的标准总是要走向世界的,山不向我们走来,我们就要去进入群山。”覃文斌鼓励,“尤其这种传统能源公司,在现在正经历着艰难的转型期,他们既然是想试探一下国际的水文情况,那我们不妨给他们提供一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