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造车
常年没有新订单,也没有开发新客户的意识,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老客户,过着不用算都知道一天能挣几个钱的日子。
这种厂子未来不倒闭,谁倒闭。
猪圈参观的差不多了,吴场长带队往最偏僻的牛圈走。
中间穿过两排半人高的土棚,里面养了不少鸡鸭。
看吴场长没有介绍的意思,叶临开口问
“这些鸡鸭是怎么销售的?”
吴场长瞅了眼零零散散的鸡鸭,不在意的说
“这些每年就养一百来只,鸡鸭骨头多肉少,厂子食堂要的也少,老百姓那就更不愿意用肉票买了,平常用剩猪食随便喂点,留着过年给员工发福利。”
这厂子钱挣的不多,福利倒是挺好,难怪都想当工人。
叶临倒觉得鸡鸭的销路应该不错,只是被肉票挡住了销路。
他看叶家人吃鸡比吃猪肉欢快多了。
“没想过改进销售模式吗?”
这话把吴场长给问懵了,他好歹也是初中毕业,咋听不懂叶老板在说啥?
啥叫销售模式?
卖肉不就是你给我钱和票,我割块肉给你,草绳一系,不就完事了。
还能卖出啥花样?
吴场长有些茫然的问 “叶老板,啥是销售模式?”
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叶临吸了口气,组织语言给吴场长讲基本的销售战略。
他这会儿终于体会了一把黄叔的心情。
当初他问黄叔自己在公司有多少股份时,估计黄叔都想掏掏他的脑壳。
被叶临简单科普了一通什么是销售策略,
吴场长深有启发,好像听懂了,但这肉怎么卖,他还是不知道。
“叶老板,你说的吧,我都听明白了,可这鸡鸭它就是不如买肉划算,咱也没法啊。”
我看你是没听明白。
叶临只好给吴场长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遍。
“吴场长,卖东西要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去想,大家觉得买纯肉划算,那我们可以只卖纯肉,把这只鸡分解,鸡胸肉,鸡翅,鸡脚划分不同价位。”
“比如整只鸡一块一斤,那么鸡腿肉我们可以卖到一块五,鸡胸肉一块二,肉票也可以多收一些。”
“一些大家觉得不划算的部位,鸡脚,鸡脖子,鸡头之类,卖两三毛不要票,买两斤再送些鸡肝之类的下水,全当拉客户做宣传。”
“大家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部分,场里也能挣到钱不是吗?”
在后世鸡脚会是最贵的零部件,但现在大家更在意吃饱肚子,没人喜欢只有皮的鸡脚。
肉多是鸡大腿和鸡胸才是人们的首要选择。
说到最后,叶临在心里计算了一遍,给吴场长说
“您回去可以算一下,分解卖一只鸡的利润,要比卖整只鸡高出15%左右,我个人认为可以试一试。”
后面还有话叶临没说。
高出的15%利润,可以拿出5%作为绩效奖金奖励职员,有钱才有动力,剩余10%的额外利润,再拿去开发新产品扩张销路,把钱流动起来,生意才能源源不断。
但是现在的国营厂都是拿固定工资,主张大家一块当穷光蛋,我穷我光荣,干好干坏一个样,绩效提成在国营厂行不通。
吴场长活了一把年纪,头一回听到还有人这样卖鸡。
好好一只鸡,拆成七八块,能有人卖?
鸡腿鸡胸还往贵了卖,现在市场价一只鸡八毛一斤,按照叶先生的算法,鸡腿鸡胸得卖到一块三一斤了,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可这万一有人告咱们投机倒把可怎么整?实在是没人这样卖鸡啊。”
叶临面不改色的跟他胡扯
“哪里投机倒把了?我们是在帮助没有肉票的老百姓。”
“鸡脖鸡脚的价格不比整只鸡便宜多了?不要肉票,还送鸡下水,分开卖这才是公平,整只鸡,鸡脚跟鸡大腿一块上称称重,那才叫坑人。”
好像是挺公平。
叶老板说的太有道理,吴场长竟不知道道该怎么反驳。
合着他们这么多年整只整只的鸡卖,还是坑老百姓了?
吴场长心里拿不定主意,可叶先生给他的感觉太靠谱了。
虽然他们现在站在鸡窝旁,但叶先生条理清晰,说的头头是道,给他一种俩人正在会议室开组织报告的错觉。
也是,人家在香江做那么大的生意,卖个鸡肉鸭肉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不定人家叶先生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就是靠的不走寻常路呢?
“叶先生真是青年俊才,那就听叶先生的,年底我们送去供销社卖一卖,要是成了,那我可得请叶先生喝一杯。”
“东西卖的好那是吴场长领导有方,我不过随口一说,您才是养殖界的行家。”
要么是文化人呢,瞧瞧说话就是好听,他老吴当了十几年场长,可不是行家吗,也就是卖肉差点意思。
吴场长听的舒坦,爽朗大笑,招呼叶临继续往前走
“哈哈,叶先生谦虚了,走走咱们去前头参观牛圈。”
吴场长这会儿被场里亏损带来的烦恼,可以说是没了一半。
这些鸡鸭要是都能卖出去,少说也能挣三四百,要是幸运,能挣到叶先生估算的再多15%的利润,那就差不多能填补他们场里一大半的财政窟窿了!
天降横财!
虽然叶老板说给他们投资一万块,那也没有他们可以靠自己填上亏空来的踏实。
吴场长临走前看了眼鸡食槽。
咦~
他们养殖场填窟窿的宝贝哪能吃剩猪食!
从明天开始通通换新鲜的高营养鸡食!一只只都给他奔着五斤长!
鸡 【我说怎么吃上好饭了呢,原来要上断头台,还是五马分尸的那种,这饭老子能不吃吗。】
叶秀山正从后门的牛棚边等他堂哥来,
这里离劳改住的草棚不算远,隔了两排牛棚,从缝隙里能隐约看到一点草棚。
今天的草棚好像有点热闹,他蹲在这都能时不时听见草棚里有人说话。
“怎么好像看到阳哥了?他什么时候进去的?腿脚还挺快。”
叶秀山心想,难道是他刚才去茅厕的功夫,阳哥自己钻进来的?
拍拍有些发麻的小腿,叶秀山抄牛棚中间的小道打算去看看。
“哥你冷不冷?我真是废话肯定冷,你手怎么都破了,快给我看看。”
班礼哭够了,紧紧挨着班尘,一块坐在草堆里,凑近了才感觉到哥哥身上的棉袄,薄到隔着布都能摸到肉的形状。
穿着跟层纸似的棉袄,哪能抗的住这寒冬腊月。
班尘将满是伤痕的手藏在身后,躲闪着转移话题
他怕这爱哭包看见又得哭。
“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拿点心吃。”
说着准备起身去拆刚才叶阳送的芝麻桃酥
“不要,我就要看你手!你给我。”
班礼耍无赖,扑在班尘身上去够他藏在背后的手,
“好了好了,我给你看,回来坐好。”
担心弟弟摔着,班礼只能顺了他的意思。
他每天要干很多活,吃不到什么营养,刚才把弟弟扛回来已经是极限,这会有些抱不住他。
把哥哥抓回来,班礼看着这双原本和他一样养尊处优的手,常年劳作已经变得不再光滑,手心像干枯的树枝,布满大大小小的茧子。
肿胀的手指冻裂了三个口子,伤口中混着泥土渣,正往外淌着黄白色的脓水。
记忆哥哥的手不是这样的。
他哥会弹钢琴,会画油画,哪怕是抽雪茄的时候,双手都是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从未染上过一丝污垢。
“哥,你,你当初就应该跟我们一起走,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鼻头一酸,扭过头强行压下想哭的情绪。
班礼拿刚才哥哥给他擦脸的布头,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轻轻擦拭着伤口流出的脓水。
班尘用另一只手摸摸弟弟的头,他家孩子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没有那么苦,比起革命先烈,我这算什么,你和妈日子过的好就行,妈身体还好吗?”
班尘觉得自己虽然过的是有些惨,但也还好,这里无非是生活质量差了些,活多一些,他身强体壮的还扛得住,前进的道路上哪能一帆风顺。
“嗯,妈这些年身体还好,就是眼睛看不清,这两年戴上老花镜了。”
班尘正想接着问家里的事情。
睡在最东边的姜老头忽然说
“外面来人了,听声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