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种小案子,哪里轮得到京兆府府尹出面?奈何刚才出现在他府上的人手中拿着的可是皇上的令牌,就算是“杀鸡焉用牛刀”,那也要看看拿着这把牛刀的人是谁。
“大胆刁民!”京兆府尹匆匆赶来,鞋子在中途都跑掉了一只,不过还是没能赶上见李同显一面。他在路上,就已经听到暗卫那没有一点感情的述说,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种事情,哪怕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也颇有几分哑巴吃黄连,何况,还是落在了皇帝和贵妃娘娘身上。
京兆府尹心里凉凉的,这在乞巧节的晚上,上到酒楼,下到这种能摆摊的小贩,都是经过了审批,确定不会出现无良的黑心商家影响百姓的游街体验才会通过。
他为了今年的考核,今年的每一次大节日都兢兢业业,殚精竭虑。谁知道,影响百姓体验的还没出现,倒是撞上了这么一件比影响百姓体验还要命的事。
他在看见暗卫出示的令牌的那瞬间,仿佛看见了吏部给自己的考核上那鲜红的“丙下”两个大字。
简直功亏一篑!
再面对摊贩时,京兆府尹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这晚上,除了京兆府尹府上不得安生之外,常府也不怎么安生。
自打纪青霭跟李同显和好后,孕期最危险的前三个月过去,常祚余终于迎来了一次彻底放松的休息。
这段时日,常祚余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挺惬意。他如今也算是皇上和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尤其是贵妃娘娘性子极好,他们这些在太医院当差的人,便觉得轻快。
今日乞巧节,常祚余不在宫里轮值,正准备休息时,忽然府外就传来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是谁这般无理。
常祚余没多考虑,反正他估计也不能是什么大事儿。
但没一会儿,外院的小厮就忙不迭跑了过来,在院外高呼。失了礼数,就连声音,好似都在发颤。
“老,老爷,有贵客贵客……”
常祚余刚准备躺下,听着这话,不耐烦道:“谁啊?!拿了拜帖吗?”
小厮不敢隐瞒。
下一刻,常祚余几乎是从自己的床榻上一跃而起。
这一次, 常祚余脸上可不再是什么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巴不得跑得再快一点。
等到了正厅,远远的,常祚余就看见一人坐在太师椅上,一人蹲在旁边。
不用多猜想,他也知道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是令贵妃娘娘,而蹲在旁边的,必然是他们那位皇上。
只有在这位令贵妃娘娘身边,他们皇上才会主动弯腰。
刚走近一点,常祚余就听见李同显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可跟他讲话的时候截然不同。
带着十足的温和,还有那么几分不易让人觉察到的紧张, 和隐藏起来的冷戾。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喘不上气?”
“肚子呢?肚子疼吗?”
“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不然,下一次我可不敢再带你出来了……”
在来的路上,常祚余已经听闻了皇上跟贵妃娘娘的事。这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可能压根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更别说什么还想着来看大夫。但是令贵妃娘娘身子骨不似旁人那么康健,这件事情也是众所周知,常祚余更不敢托大。
当即,常祚余就大步走进了正厅。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令贵妃娘娘……”
“赶紧起来,看看贵妃如何。”李同显拦住了常祚余行礼,语气催促道。
这话引得纪青霭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眼。
常祚余应了一声,便走到纪青霭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片刻后,常祚余收回手,恭敬地说道:“回皇上,令贵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不过今日娘娘跟人争执,若是觉得心浮气躁的话,也实属正常,微臣给娘娘开过的安神香,今夜可点上,能保证娘娘一夜无梦,平心静气。皇上不必忧心。”
李同显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纪青霭浅笑道:“我说吧,我的身子我清楚得很,早说无碍,你偏生这般大惊小怪。”
李同显:“那也要听听大夫怎么说。”说完这话后,李同显才将目光调转到常祚余身上,“太医院配的安神香,府上可还有?”
常祚余虽然不清楚这安神香当初给蓬莱宫送去了不少,也在紫宸殿里留下了不少,怎么皇上还需要。但他没二话,就安排府上的人去取。
“还有什么别的注意事项吗?”李同显问。
常祚余脑子里出现巨大的疑问,令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又哪里来的什么注意事项?
但皇上既然问了,他就要给个满意的回答。
“回皇上,娘娘这段时日,不宜动气。常言道,怒伤肝,气乱于心。动气容易扰乱心神,人就会出现心烦意乱、失眠多梦、心悸怔忡等症状。娘娘如今身怀龙嗣,若是休息不好,便容易疲乏劳累,没精神没有胃口。周而复始,身子也熬不住。”常祚余开口道。
李同显点点头,又看向了纪青霭,“听见没?日后可不能随意动气,尤其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纪青霭哼哼两声,“今日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李同显的目光没有挪开,想来就是觉得此刻纪青霭这堪称是模棱两可的回应,并不能让他觉得满意。
纪青霭被李同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太自在,最后还是妥协,“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不生气不动怒,行了吧?”
李同显的脸色这才好转一点,“嗯。”他淡淡点了点头,“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碍着你,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纪青霭轻笑一声,伸手朝着李同显的胳膊捶了一拳头。
她这点力道,实在是不够人看。
“那要是你碍着我的眼了怎么办?”纪青霭笑眯眯问。
她这是蹬鼻子上脸。
现在还在自家房子正厅里的常祚余巴不得自己现在是个聋哑人,什么都没有听见才好。
他早就知道令贵妃娘娘跟皇上两人的感情不一般,只是两人私下里这般说话,还是让常祚余心里暗暗吃惊。哪怕是他在府上,跟他相伴了几十年的老妻,也不会这般胆大,或说“放肆”。
但是李同显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轻笑一声,“那就只有负荆请罪了。”
纪青霭笑出声。
拿了安神香,李同显便带着纪青霭离开。
纪青霭原本以为今夜的游玩就此结束,算一算,她此番出宫,也有好几个时辰,她也逛累了,该回去了。
但是很快,纪青霭就发现,李同显似乎并没有拉着自己朝宫里的方向走去。
“这是去何处?”纪青霭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