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秦州一时半会儿，我是走不开了。”夏侯音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墙，眉宇间满是担忧。
城下，秦州的将士们正在清理着战场的痕迹。虽然胡律达撤军了，但七天的激战给秦州留下了太多创伤。城墙上的箭矢还未完全清除，街巷中堆积的瓦砾还未搬走，一些伤员仍在叶记药铺中痛苦呻吟。
“我本想随王爷去北境报仇的。”夏侯音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这是她兄长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可是秦州百姓需要我。守备军需要重建，城防需要修缮，这些都离不开人。”
顾长翊看着这个坚毅的女子，想起了她的兄长夏侯鸣。那个在北境战场上英勇牺牲的将军，也是这般重情重义。
“阿音，”叶南雪轻声道，“若是夏侯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夏侯音的眼眶有些发红：“我一定会去北境的！待秦州的防务重新布置妥当，我定会提着这杆红缨枪去找狄族人讨债！我要让他们知道，夏侯家的子女，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哈哈，说得好！”梅子羽忽然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插嘴，“不过在这之前，要不要先练练枪法？我可是看你这几天舞枪的架势，有点不太对劲啊。”
“胡说！”夏侯音瞪他一眼，“我这枪法可是我哥哥亲自教的。”
“诶，别生气别生气，”江寻也凑了过来，赶紧打圆场，“子羽的意思是说，他可以指点你几招。这家伙虽然讨厌，但枪法确实不错。”
“江寻！谁讨厌了？”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叶南雪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几天的血战中，若不是有这两个活宝缓解气氛，怕是大家的压力会更大。
夏侯音也被逗笑了。她看着叶南雪，突然说道：“这些天，多亏了郡主。不光为伤员们治伤，连叶记在秦州的药铺都被你搬空了。那些珍贵的药材，都给了我们的将士。”
叶南雪摆摆手：“这是应该的，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但凡有些良知，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郡主，”夏侯音犹豫了一下，“我从小没有妹妹，一直都很羡慕别人有个贴心的姐妹。你……你若是不嫌弃，能让我认你做个干妹妹吗？”
叶南雪眼前一亮。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被夏侯音的性格吸引。这个女子外表英气逼人，内心却细腻温柔，对秦州的百姓充满责任感，对兄长的感情更是令人动容。
“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姐姐！”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哎哟，这是要结拜啊！”梅子羽眼睛一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坛酒来，“来来来，没有酒怎么行？这可是我专门留着庆功的好酒！”
“你小子，”江寻笑骂道，“打仗的时候还不忘藏酒。亏得敌军没顺着酒味找上来。”
“嘿嘿，这不是留着等胜利的时候喝嘛！”
夏侯峥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好啊好啊，老夫又多了个女儿。”
青阳也难得露出笑容：“不如让我来主持这结拜仪式？”
顾长翊望着这一幕，心中感慨。战争带来的不只有伤痛，有时也能让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
夕阳下，两个女子跪在城头，对天立誓：
“今日夏侯音、叶南雪，结为异姓姐妹。同心同德，共进共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红缨枪为证，这落日为鉴。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梅子羽举起酒坛，“来来来，每人一碗！”
“等等！”江寻突然道，“我怎么觉得这酒味有点熟悉？该不会是从老周将军那儿顺来的吧？”
梅子羽脸色一变，撒腿就跑：“糟了，被发现了！”
“站住！”江寻追了上去，“你这个小偷！”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笑出了声。就连一向稳重的顾长翊也忍俊不禁。
夏侯音拉着叶南雪的手：“妹妹，等你从峋阳回来，一定要来看我。到时候我教你射箭打猎，咱们姐妹一起去城外踏青。”
叶南雪重重点头：“好！姐姐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说不定就能看到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了！”
“一言为定！”
远处的晚霞染红了天际，给这对新结义的姐妹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城下，百姓和将士们还在忙碌，但空气中已经没有了战争的肃杀之气。和煦的春风拂过城头，带着些许药香。
顾长翊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一片温暖。在这个纷乱的世道，能有一份真挚的情谊相伴，着实难得。
……
春日的清晨，秦州北门外一片忙碌。
四十多辆马车排成长龙，装满了兵器、粮草和军饷。这些都是北境将士们盼望已久的物资，有南周支援的，也有从秦州叶记商号收拢来的。车队浩浩荡荡，像一条蜿蜒的长蛇。
“都检查好了吗？”顾长翊最后一次巡视队伍。这一路北上并不太平，由不得他不谨慎。可巡查间，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城门外那道纤细的身影瞥去。
叶南雪就站在那里，一袭淡青色的长裙，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还是他上次回镜月城时送她的那支。晨光中，她的侧脸清丽如画，让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在长公主府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爱穿淡青色的衣裳。
“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青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长翊点点头，声音有些暗哑：“梅子羽和江寻呢？”
“已经去前面探路了。”
是该走了。顾长翊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叶南雪走去。可脚步越来越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钧重担。这一别后，她要去峋阳查探叶家的秘密，而他要赶回北境征战。天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南雪……”他在她面前站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轻声的叮嘱，“要照顾好自己。”
叶南雪点点头，却在他转身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袖子。顾长翊一怔，随即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刻，他多想时光就此停驻。他想告诉她，这些年来，他有多少次想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他不能。从小到大，他都在克制这份感情。
他深深地呼吸着她发间的幽香，感受着她的体温。这个拥抱来得太迟，却又太短暂。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回北境，可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惊醒了这温情的一刻。萧云骑马奔至，看到这一幕不由愣在当场。
顾长翊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他的指尖在离开她肩头的那一刻微微颤抖，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痛。
翻身上马时，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阳光下，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多想为她擦去那些泪水，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他不能，也不该。
“雪儿，”他轻声道，嗓音里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沙哑，“告诉萧禹，我会守好北境，这是我对天下的承诺。但也请他好好待你，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