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番外一 这两千年（13）
古惊鸿急速赶回去，原本该站着简姿的地方，却只剩下一滩黑灰。
而方才还凌乱的战场上，几乎已经可以清晰地分出来谁是死了的异能者，谁是寻常护卫。
所有的护卫都跪在地上，难过地望着地上一团黑色灰烬。
古惊鸿神情恍惚地走到方才简姿所在的地方，喃喃喊道：“阿姿，阿姿……”
直觉告诉他，地上的，就是简姿的残骸。
她死了。
一个护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失魂落魄的古惊鸿身畔，认真道：“您是神女的爱人吧？她……”
方才，简姿爆发出了神女真正的力量，利用虚空火焰之箭射杀了在场的所有异能者，拯救了他们这些护卫的性命。
众人都以为神女必定会凤凰涅盘，迎来新生。
谁知道她不过是回光返照，生命的最后一刻积蓄力量。
“临湮灭之前，神女一直看着您离开的方向……想必，她的心中也是放心不下你的。”护卫的话仍旧透着恭敬。
古惊鸿没说话，只是尽力地将地上所有的灰烬全部都聚拢起来，兜在帕子里。
他没有跟在场任何人说话，转身离开了。
幸运苟活的护卫们只得撤离，给皇宫之中带去好消息。
尚且不知已经失去神女的皇帝正在书房内焦急地等待宋淡的消息，甚至连奏折都看不进去。
等到灰头土脸的将士们归来，得知一切的圣上愣住了。
他缓缓地扶着龙椅坐下，低声道：“你们是说，宋淡早就暗中勾结了异能人士的首领，得到真正的占卜谶言？神女她……为了救你们，牺牲了自己？”
何其可笑！
她可是神女啊！
神女从不惜命，护卫的竟然是本该为她付出性命之人。
皇帝既震撼，又不解。
但又仿佛了解了，似乎这才是“为君之道”。
“是。简芳芳她也在神女的帮助下离开了。”护卫头皮发麻，恭敬道：“我等……”
“罢了，你们已经辛苦了，找见过那异能人士首领的人，画画像通缉……至于，至于她的心上人。“
皇帝揉着太阳穴，从简姿和简芳芳的做派就能知晓。
二人从来都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
简姿想要的是为族人复仇；简芳芳亦不愿余生都担着“神女”之名牺牲。
天下女子渴求的，她们从不放在心上。
天下女子做不到的，她们的行径却不比男儿差。
身为皇帝，他第一次被两个女子如此嫌弃。
当看到古惊鸿的画像时，皇帝蓦然明白了简姿见到他的时候，神色为何那般心如止水。
“若得此惊鸿之人，世间万千姿色，也尽数黯然了。”皇帝苦涩一笑。
“皇上。”皇后娘娘不知何时来了，她听说了发生的一切，上前握住了皇上的手。
二人乃是结发夫妻，圣上平定天下内乱时，本就有皇后的功劳。
值此，皇后低声道：“臣妾听说，简夫人提前找来了歌舞坊的人为她金蝉脱壳，可知晓真相后，仍旧选择了救出她同族的姐妹和我朝护卫……此等侠肝义胆，难道不足以让圣上遵守承诺，放她和族人自由吗？”
皇后还听说，那歌舞坊的老板芸娘带着心腹入宫之后，过了一个时辰才离开，为她拖足了时辰。
芸娘出宫之后就不见踪迹，想来简姿也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路引。
皇后是佩服简姿的。
但皇帝叹了口气：“朕自然不想为难他们，朕是担心谶言……”
事关国祚，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皇上怎就知晓，简夫人没有将谶言留给您呢？”皇后笑着道：“不若，去她的寝殿找找吧？”
既然早就想到了为旁人脱身的计策，简姿未必不会给王朝留下线索。
皇帝一听，“有道理。”
他当即命人下令搜宫，拉着皇后的手，一道去寻谶言。
护卫们并未搜到线索。
皇后在寝宫内转了一圈，找到了简姿在床尾暗格的机关，其中一张纸上，写着有关天朝未来的两句谶言：
不足两百年间风和月，三国并驾鼎中原。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还有不足两百年？”他的子孙，竟然只将自己的江山维系了不到两百年……
皇后一把扶住丈夫，低声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上又何必在意身后事？”
皇帝神色变幻不定，独自去了观星台。
据说，当今圣上在观景台上坐了一夜，次日下令，不再追击神女简芳芳，也撤回了缉拿异能人士和古惊鸿的暗卫。
他的人手悄然守护着神女的部族，希冀着未来，神女再次降临，可以为他和自己的大汉江山再谋生机……
古惊鸿带着简姿的骨灰回到了神女部族不远处的林间，在那山清水秀之处，让其随风随水，自由而行。
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阿姿是想回到这里的。
古惊鸿想起简姿所言，低声道：“我答应你。”
答应你。
等待你。
守护你。
直到你再次出现。
古惊鸿时而在山林中修炼，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时而引入人间，想要看看天下的模样，不愿意再跟第一次化形时那般，让简姿看了笑话。
他的爱人终将归来，而古惊鸿也在漫长的岁月里，学会跟孤寂和解。
人类的文字、语言，古惊鸿全都研究了个遍。
一年又一年，春夏又秋冬。
每年，古惊鸿都会在这个世间走一遭，企图寻找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颜色。
饶是那已经搬离又回归的神女部族，也最终淹没在百年传承之间……
简氏一族不见了。
简姿，也没再出现。
古惊鸿一直都没有等到。
“阿姿，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古惊鸿坐在茶楼里，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心底灼灼燃烧的思念，终于让他体会了人类复杂的情感。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
天下态势再度混乱。
一日，在山林之中吸取日月精华的古惊鸿蓦然睁开眼。
刚才，就在那一瞬，他的心底仿佛有所感，察觉到了一股悸动。
人类的情感和眼睛都会骗人。
但他身为修炼几百年的狐狸精，精怪敏锐的直觉，是人类远不能及的。
他蓦然化作一道残影，在世间留下一道暗芒，便赶往他心中那股悸动传出来的地方。
虽然战乱将至，群雄并起，但都城的街巷仍旧繁华。
一顶软香小轿中，少女俏皮地掀开帘子，灵动的秀颜望着京城的繁华，小声道：“哇，好热闹……”
北方都城跟她们江南的景致确实不同。
她抬眸望去，就看到了茶楼之上，站着一个姿容惊世的白衣公子。
他望着自己的眼神……
如同久逢数载的故人，终于在烟雨蒙蒙之中相会。
少女被瞧得有些害羞，微微一笑，就将帘子放下了。
她抚着噗通直跳的心口，天呢。
那公子可真好看。
都城的人，不会都这么好看吧？
站在茶楼之上的人，便是急速赶来的古惊鸿，他眼底晶莹涌动，盯着那小轿离去的方向。
是她。
饶是身形容貌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可古惊鸿还是认出来了。
是他的阿姿。
近两百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