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而且比起林易走进戏院时，更大了几分。
昏暗的路灯下，雨滴如珠落下。
原本在戏院门前候客的几辆黄包车，这时已经被散场的看客围了起来。
加钱的声音此起彼伏，让几个车夫一时间无所适从。
有聪明人见状，摇了摇头，冒雨走进夜幕。
或是紧走几步，钻进了附近几间还开着门的铺子避雨。
不远处街角的馄饨摊，这时候更是人满为患。
佝偻着腰的老板，笑的脸上皱纹都多了三分。
而张小林的座驾，此刻已经停在了戏院门前的台阶下。
几个保镖撑着伞散布四周，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最好的位置被他占据，和林易前后脚出来的包厢看客们，只能踮起脚多走几步，直奔自己的座驾。
看着这副情形，林易笑了笑。
对阿生道：“饿了，吃碗云吞去。”
“我去抢座。”
阿生应了一声，一缩脖子冲进了雨幕中。
林易撑着伞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占据了一个空座。
“少爷，人太多了，只能拼桌。”
“没事儿。”
林易没在乎。
落座的时候，又冲着拼桌的客人道了声打扰。
对方两人报以微笑，并没有介意。
而这时林易也认出了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和张小林一块走出包厢的范老板。
两人这时候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勉强向林易报以微笑之后，又小声说起了话。
“范先生，张小林的条件太苛刻了。”
“一旦我们接受，就算是最后侯教授成功，我们怕是也要失去永利的话语权啊。”
范老板叹了口气：“可不接受的他的注资，侯教授的研究进行不下去不说，我们永利也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就算明知是毒药，怕是我们也得先咽下去，起码能争取一点时间。”
同伴沉默了片刻，道：“要不，再和宋文昌谈谈？有了张小林这事儿，没准儿他会让步的。”
两人声音极小，坐在一旁的林易只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词。
其中就包括宋文昌。
宋文昌他知道，常凯申的舅子。
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到，他在国府银行行长的位置上，兼任国府财长的新闻。
所以这时候听着两人竟然提及了宋文昌，正在等馄饨的林易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
既能和张小林接触，又和宋文昌有瓜葛。
眼前这两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生意人。
尤其是能让张小林和宋文昌都惦记，就更让人感觉惊奇了。
“怕是没那么容易。”
范老板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同伴见状，道：“试一试总归是……”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美林戏院门口，忽然间就乱了起来。
叫骂声和吵嚷声乍起，隐约听着有人喊叫救护车。
动静太大，坐在馄饨摊雨布下的客人，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就在除了林易之外，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一道黑影从馄饨摊前跑过，飞身钻进了旁边的杂货铺里。
“电话呢？”
“喂，张先生出事了，在美林戏院，快来人！”
“出了什么事儿？问你妈啊，马上来人！”
杂货铺里一通喊声，然后那道看不清长相的黑影，又快步冲了出来。
大概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就听得噗通一声，整个人狠狠的摔进了门前的雨水里。
不过这时也没人看他笑话。
雨布下安静片刻，那位范老板和同伴，起身跑向了美林戏院。
随后又有喜欢看热闹的跟上。
张小林行事张扬，来听戏的不少人，都知道他今晚就在美林戏院。
这么大动静，那位出事的张先生，除了他还能是谁？
也有些人怕惹麻烦，不看热闹不说，连馄饨也不吃了。
直接撂下一张毛票，起身匆匆离开。
眨眼间，馄饨摊上就只剩下了林易和自己的几个保镖。
这让手里端着两碗云吞的摊主，直接傻了眼。
“老板，要不我先来？”
林易笑眯眯的招呼了一声。
事情已经发生，以方长的身手，失手的可能性极小。
就这样了却了一桩大事，这个时候，林易的心情是极好的。
“好。”
回过神来的摊主忙不迭的应着，把两碗云吞送到了林易的桌前。
一碗云吞吃完，夜雨带来的寒气被驱散了几分。
这时美林戏院门前，依旧是一片忙乱。
林易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起身对正伸着脖子张望的阿生道：“让人去买一束鲜花，送给孟小姐压惊。”
“是。”
……
路上在一处公共电话亭，给几家报社打了几通内幕电话。
林易回到福开森路的时候，方长已经等在了书房。
进门的林易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书桌后的方长，就笑眯眯的指了指桌面上的一个小布包，道：“猜猜这是什么？”
“什么？”
林易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拿起了布包。
“呵呵，张小林的天灵盖。”
林易：……
他慢慢的把布包放了回去。
很怀疑经过这遭事儿，以前只喜欢扭断目标脖子的方长，会多出一个新的爱好。
天灵盖收集者？
“好了，睡觉去。”
炫耀完战利品，方长伸了个懒腰，抓起张小林的天灵盖就要走人。
“老方，坐下聊会儿。”
林易说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有没有兴趣，组建一支团队？”
“什么团队？”
“当然是杀手团队，你不可能一直单打独斗吧？”
林易笑着说道。
这次杀张小林的事情，从商业角度看，绝对是一场以小博大的经典商业操作范例。
只投入了一名杀手，就解决到了张小林这样一个完全有能力，给他制造无数麻烦，牵扯他大量精力的人。
在这个人治远远大于法治的年代，林易不介意把这种手段，打造成自己的一张底牌。
就像他计划中筹建的军事公司一样。
当正常的商业手段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就是动用这种底牌的时候。
而且，他计划中的军事公司，武装力量是战斗力彪悍的雇佣兵类型。
是要接受特种训练的。
斩首训练是必备之一，这和杀手团队的建设异曲同工。
这个时候，正好从方长这里入手，把这事一步步的操持起来。
“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方长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需要团队。”
“今晚的事情就是证明，没什么人，是我解决不掉的。”
林易呵呵一笑，身体前倾问道：“那如果目标是常凯申呢？”
方长瞬间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