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睡早起。
翌日一早林易正在吃早餐,手下就送来了沪城的电报。
昨晚在新世界门口,堵住了前去潇洒的陈鹤鸣。
遵照林易只住院不死人的吩咐,砍了几刀,又挑了两根脚筋,顺便留下了安道公司的名号。
事情在旁人看来有点大。
总之是沪城江湖瞬间风声鹤唳。
所以消息传得很快,南叔也已经知道。
目前公司在各个码头的地盘,聚集人手加强了戒备,防备着恒社的报复。
南叔也亲自坐镇三号码头。
“南叔没说什么?”
听着阿生断断续续的念完电报,林易笑着问了一句。
“电报上没提,应该是没说。”
林易点了点头。
家里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你任何决定的老人,就感觉很安逸。
至于说恒社的报复,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沪城的时代已经不同。
张小林挂了,黄锦镛挂了。
这两杆帮会大旗相继倒下,却又没掀起什么太大波澜,其实已经代表着曾经叱咤沪城的帮会势力,急速的走向衰落。
尤其是挂掉黄锦镛这件事。
有些人雾里看花,只以为是黄锦镛的手下内讧,先砍老大后争地盘。
但层次高一点的都知道,干掉黄锦镛的就是林易。
也能推断出,最早做掉张小林的大概也是他。
杜月生也知道。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对这事儿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他既选择了袖手旁观,还借着这事儿,接手了不少黄锦镛的生意。
看似终于一家独大的恒社,因为这事儿,其实早已经人心散乱。
也许杜月生之前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这次事情落到他的头上,林易相信他应该已经惊醒。
人心不齐,人数过万的青帮弟子,也不过散沙一盘。
而一盘散沙,凭什么和自己这个曾经干掉张小林黄锦镛的人斗?
所以这件事儿,都不需要林易呼朋唤友。
他林先生的名号,就能震住大多数的人。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杜月生,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等过段时间,陈鹤鸣再死在铡刀下,也就到了他该谢幕的时候。
林易不会杀他。
流落他乡,缅怀着曾经的辉煌,冷冷清清郁郁而终的死法更适合他。
拿起餐巾擦拭了嘴角,林易起身吩咐道:“备车,看地皮去。”
该安排的事情,昨天都已经安排完。
剩下的事情,就是坐等舆论通过时间快速发酵。
只要舆论起来,他的几样安排再一跟上。
想要平息舆论攻讦的常凯申,包括那些自诩文明的鬼佬,一定会做的很到位……
“他就是那个狗屁会长?”
比起林易的消息渠道,住在沙面租界的段鑫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易的口袋都已经布好了,他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林易的身份。
安道公司董事长,纺织联合协会会长,有帮会背景。
另外名下产业繁多,在沪城是有着鼎鼎大名的人物。
“就是他,我还特意又去电报问了年纪,确定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已经有了肚子好多年的段鑫德,听着年轻两个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事业的起步阶段。
照看着二十多个私娼暗门子,刨去给衙门的孝敬,也就混个温饱。
最后还是转了行,靠着帮人招工,才把事业一步步发展到了今天。
吃包身工的差价,这是长远的生意。
其中的利润也大的惊人。
这些年打打杀杀,好不容易才把同行们灭掉的灭掉,收服的收服,有了今天的局面。
他不可能让人从根子上断了他的财路。
不说这些纺织厂是他最大的客户,只要这个口子一开,其他的行业还不得有样学样?
“他妈的,以为他自己是猛龙过江吗?”
骂了一句,段鑫德冷笑道:“可惜这里是羊城。”
“先生,要给他点颜色吗?”
来汇报的下属开口问道。
“打打杀杀没意思。”
段鑫德摆了摆手。
他今天的身份地位,早已经脱离了这种粗鄙的手段。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林易毕竟有身份地位。
他也不清楚对方的背景究竟深到了什么程度。
贸然对这样的人用这种手段,搞不好会惹出大事儿来。
到时候想要平息下去,可不是一笔小钱。
所以,只要坏他的事儿就好。
越是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做的事情被人坏掉,越是丢面子。
绝对比砍他一刀,效果还要好。
到时候,等对方灰溜溜离开的时候,他亲自去送行,面子里子也就都有了。
想着,段鑫德道:“老子说话算话,三天就是三天,等过了明晚,要是陈启源再不给个准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就从他的盛昌隆开始,把几条街都堵住,一个工人也不许进去。”
“妈的,我看他能撑多少天!”
下属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那昨天市公署的电话……”
“他有官面上的关系,我就没关系吗?”
段鑫德打断了他的话。
昨天晚上,市公署的人给他来电话,说让他在纺织业清退包身工这事儿上,给予关照。
这倒是没出乎段鑫德预料。
陈启源家大业大,在官面上不可能没点人脉。
要是寻常的事情,他肯定卖个面子。
但这种断他财路的事情,却是一点退让的可能都没有。
自己每年花那么多钱,打点各路神仙,为的就是守住这条财路。
现在到了用的时候,只要他手段不过激,没人会把他怎么样的。
而只要拖下去,就总有他陈启源撑不住的时候。
只要拿下这个带头的,其他的都是土鸡瓦狗。
也正好利用这事儿,震慑一些其他行业对他把持用工这事儿,内心不满的人。
下属领命而去,段鑫德又把整件事情复盘一遍,倒是愈发得意起来。
比起早些年用拳头混饭吃,他更喜欢用脑子干活。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古人诚不欺我。
“先生,香江的报纸送来了。”
一名佣人敲响了书房门的,随后把一沓报纸放在了书桌上。
看报,这是这些年段鑫德一边识字,一边慢慢养出来的习惯。
不但看羊城的各类报纸,外地的报纸也都有订购。
尤其是香江的报纸,对他这种还有国外业务的人来说,也要时常关注。
虽然偶尔还会有些字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从报纸上了解国家国际大事儿。
偶尔引发的一些思考,让他收获良多。
这时,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香江快报。
只是看了一眼头版的标题,原本懒散舒适的身形,立刻坐直了起来。
‘血腥压榨——包身工的产业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