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穆云舟大抵是能够理解舒然的想法。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竭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再次望向面前近在咫尺的舒然时，穆云舟有意强调。
“我既然与你说了，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一切麻烦，你就不需要为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心理负担。”
顿了顿，穆云舟微微眯了眯眼眸。
他压低了自己说话时的声音，有意问道。
“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接下来是否愿意继续陪伴在穆蔚蔚身边，这就足够了。”
舒然苦笑着摇摇头。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一个人为了拉扯她长大，而放弃自己的生活……”
舒然是爱穆蔚蔚。
可她更爱自己。
这样的舒然比付春和更自私自利，她从始至终，都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却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去替穆蔚蔚考虑。
“你当真已经决定好了？”
舒然曾经在校期间，是音乐系的优秀学生。
她好不容易争取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并且拿到了相关的录取通知书，她自然义无反顾地选择抛下了穆蔚蔚。
“我已经决定好了。”
舒然先是点了点头。
不经意之间瞥见穆云舟眼底的冷漠和疏离时，她不由得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态度也有所转变。
“穆云舟，如果你了解过我的处境，你一定会明白我的这种选择是为何，我从来都不是……”
没等舒然把话说完，穆云舟便冷声打断了。
“我不需要理解你，你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你既然想要走的话，那就趁早。”
穆云舟确实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听舒然多费口舌。
他撂下这番话，转过身便往里走，全程没再搭理舒然。
此时此刻，望着穆云舟的背影，舒然张了张嘴巴，她原是想要替自己辩解一番，可偏偏穆云舟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据理力争的机会。
最终，舒然还是走了。
穆蔚蔚好似对这种事情并不意外。
她见到穆云舟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只是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穆云舟。
这会没有外人在，穆云舟倒是没必要继续端着架子。
他将口袋里的那一颗大白兔奶糖还给穆蔚蔚。
对上穆蔚蔚好奇的目光时，穆云舟轻声问道。
“你不难过吗？”
早在这之前，穆朝阳便曾经因为舒然打算出国进修的事情和她争执不断。
穆蔚蔚也经常听见。
以致于后来，穆蔚蔚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我知道妈妈要走。”
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不紧不慢地剥开糖纸。
“妈妈以前就说过，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这种话从穆蔚蔚的口中说出来，确实是让穆云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略微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一时间竟是有些哑然无声，也不知从何说起。
而这时候，穆蔚蔚静静地望着穆云舟，眼底流露出些许期盼的意味来。
“所以你会收养我吗？”
舒然之所以能够狠下心将穆蔚蔚弃之不顾，还是因为她相信穆云舟的为人。
她临行前，的确是将穆蔚蔚全权交给穆云舟去照顾。
即便穆云舟很清楚，就算他将跟前的穆蔚蔚带回去，并不会多什么好处，有的只是无数的麻烦，他仍然有些动容。
仅仅是看着穆蔚蔚，穆云舟便止不住地回想起从前处境极其难堪的他。
他和她，其实都一样。
迟迟都没有听到穆云舟作出回答，穆蔚蔚倒是不着急，她掰着手指头仔细算着。
“妈妈说过，等我长大了以后，就能自己做决定了。”
“好像也只有十三年。”
现在的穆蔚蔚是在强行装作不在乎，她时不时地开口说几句话，也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很强。
一直沉默着没回应的穆云舟微微抿了抿唇。
犹豫颇多后，穆云舟将选择权交给了穆蔚蔚。
“你想跟我走吗？”
若穆蔚蔚心中生出些许不情愿，穆云舟断然不可能会强人所难地将她带回去。
可若是穆蔚蔚愿意的话，他指定会尽可能地好好照顾这年纪尚且年幼的妹妹。
“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亲耳听到穆云舟主动提出这种话，穆蔚蔚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望过去，她眨巴着眼睛，还有点不敢置信。
“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吗？”
穆云舟从来都不喜欢说什么玩笑话。
他既然主动又直接地提出了这种想法，必然会依照最初的约定好好地照顾穆蔚蔚。
“前提是你愿意跟着我回去。”
穆云舟的态度坦然，他无疑是再一次将这所有的决定权交给了穆蔚蔚。
“如果你不想跟我走的话，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穆蔚蔚并不喜欢无依无靠的感觉。
爸爸去世，妈妈出国。
靳州就她一个人。
与其只身一人留在这里，她倒是愿意跟着穆云舟离开。
“我想跟你走。”
穆蔚蔚紧紧地攥着拳头，她径直上前两步去，主动地伸出手去拉着穆云舟的衣袖。
“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一个哥哥了。”
是啊，穆云舟是穆蔚蔚名义上的哥哥。
即便是同父异母，他也应该尽义务去照顾穆蔚蔚。
接下来的时间里，穆云舟无疑是在妥帖地处理靳州关于穆家的各种产业。
这一忙起来，穆云舟确实是顾不得考虑穆蔚蔚。
好在穆蔚蔚从来都是极其懂事乖巧的性子，她天天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
一连好几天，穆云舟皆是忙得焦头烂额。
可每晚回到老宅，看到躺在沙发上等候着自己回来的穆蔚蔚时，他的心里面竟然莫名多了一种归属感。
这也许就是家的感觉。
隐约之间，穆蔚蔚听到了什么响动声，她抱着怀里的小兔子坐起身来，又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哥哥，你回来了。”
直至确定穆云舟当真是出现在自己跟前时，穆蔚蔚方才是稍微松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穆云舟轻轻地叹息一声，打算认命地将穆蔚蔚送回去。
听到这话时，穆蔚蔚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她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去，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我担心见不到哥哥，哥哥也像别人那样不要我。”
自从舒然离开后，穆蔚蔚从来都没有哭泣过，她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可这并不代表穆蔚蔚毫不在意。
说到底，她仍然是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