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住行皆藏杀机,明处暗处的人哪个不是包藏祸心?
他每一次被父皇派出找药材,哪次不是伤痕累累而归?
他的成长,更是在那危机四伏的夹缝中,一次次侥幸存活。
那种憋屈与屈辱……谁能体会?
他身为嫡子,身为太子,东宫之主,却过得异常艰难。
在历史上,有哪位太子是能顺利登基的?
要不是有法空大师的预言,他这个太子能坐上这个位置?
那时他已有“史上最惨太子”与他在登基后成为“史上最惨君王”的头衔。
他的苦,简直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三十六年啊!
想到此处,他眼睛酸涩难忍,忽然察觉皇叔不知何时已握住他的手。
他仰头将眼泪逼回,转头对着皇叔扯出个难看的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他们……比我好。”声音虽轻,带着哽咽的几个字里,却藏着千言万语。
苍南息轻拍他手背,目光扫过女儿与太子:“我们都已是幸运的。”
二人的互动落进在场众人眼中,他们皆知这一路的不易,却皆沉默着,目光落向太子与东方瑾。
只是众人心中皆不约而同浮起一句话——
不愧是天选大运之人。
接下来,男桌这边众人边吃边讨论这次中秋宴会的事宜。
女眷那边却对桌子上的各道美食,进行讨论起来。
傍晚时分,所有人带着东方瑾给的回礼满意的离开。
而东方瑾和顾城霖也住在了敦亲王府。
凤梧院。
“娘!”
“娘!”
顾采薇和顾景烨前后跑进凤梧院,对着院子就喊。
他们身后跟着杨雯雯和沈齐辉,和他们几个的丫鬟书童和小厮。
东方瑾看着几个孩子,温柔的说:“都吃了吗?”
顾景烨站在东方瑾身边,高兴道:“娘,我们在爷爷家吃了。
正好今天祖母从宁州回来,爷爷就留我们在府上吃。
祖母还给娘带了礼物。”
说完,对着金宝使了一个眼色,金宝和银宝抬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筐走过来。
东方瑾见金宝打开盖子,发现里边装的竟然是桂圆和荔枝。
小竹筐周边还放着一层冰,这么新鲜,看来是后婆婆使用乾坤袋从宁州带过回来的。
听大嫂段静安说,后婆婆在两年前就去宁州祭拜顾家老祖宗。
自从老祖宗跟着君家(顾昊祯外祖家,靖国公)返回祖籍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次离开,主要是把带着老太爷一些东西,埋葬在一起。
因为有公爹和大哥跟着,就没有通知顾城霖。
顾采薇指尖捏着一颗饱满的荔枝,雪白的指尖轻轻一剥。
暗红的果皮裂开,露出晶莹如凝脂的果肉。
她眉眼弯弯地递到东方瑾面前,发间的珊瑚珠步摇随动作轻晃。
\"娘,您快尝尝这个果子,这是祖母特意从宁州带回来的,说是这个果子叫荔枝呢。\"
东方瑾接过果肉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
她笑着抬手替女儿拂了拂鬓边碎发:\"果然甜润,咱们采薇剥的果子就是甜。\"
眼前的少女已长到齐腰,月白襦裙衬得身段纤细。
五年京都生活让她褪去了幼时的青涩,听说在荣国公府上午随伯娘段静安习女红礼仪。
下午跟着府中的小姐妹在书房听夫子讲课,以及学习琴棋书画。
如今这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千金的端方雅致,眼底那抹亮堂堂的自信。
倒真有几分国公小姐的样子。
“我家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东方瑾感慨间,便见身着翠绿罗裙的少女款步而来。
杨雯雯腰间的玉佩随步伐轻撞,发出细碎声响,她俯身行万福礼。
发间茉莉香混着雨后青石板的气息淡淡飘来:\"瑾姨安好,伯父安好。\"
“快些起来,自家人哪用这么多虚礼。”
东方瑾笑着扶起她,指尖触到少女袖中露出的锦帕角,正是前段时间自己送她的蜀锦所制。
目光扫过她耳尖未褪的薄红,忽的促狭一笑:\"说说看,小石头可曾欺负你?
若是他敢给你气受,我定要饶不了他。\"
杨雯雯闻言抬头,目光与立在伯父旁的顾景烨相撞。
少年耳尖瞬间红透,装作若无其事地拨弄腰间玉佩穗子。
她攥紧帕子轻笑:“景烨哥哥待我极好,前日还特意从珍宝阁给我和采薇买了几样首饰。”
话音微顿,双手握拳,咬住下唇:“只是……瑾姨,哥哥随父亲来京述职。
并没有与父亲住到尚书府,而是搬到顾宅,与马小叔他们同住。”
东方瑾拉着她的手,把她紧握的拳头拨开握在自己手里,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无妨,算来你哥哥明年是不是也要参加春闱考试?”
杨雯雯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抿嘴,点头。
顾景烨几步上前,玄色靴底在青石板发出急促的响声:“娘,杨伯伯去年入京述职后。
儿子也去尚书府拜访过,哥哥屋内陈设简单不说,杨伯伯也常不在家。
府上的仆从也不多,吃的也不好,我就把他接到家里住。”
东方瑾指尖摩挲着袖口的缠枝纹刺绣,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她早知杨林去年被堂哥安排进刑部任职,龙七汇报时曾提及,杨林是皇帝堂哥的人。
只是此刻听来……
她抬眼望向低头绞着帕子的杨雯雯,少女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颤动,如振翅欲飞的蝶。
“是父亲与哥哥……至今未能和解。”杨雯雯终究还是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花瓣。
这么多年过去,哥哥说自从小姨落水亡故,父亲也是彻底与外公家断了联系。
只是对于她,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也没有再派人找过她。
哥哥也是因为这个,和父亲也一直存在着隔阂,父子俩一月也见不到几次面。
见了面也只是客气的打声招呼,父亲也总以公务繁忙,哥哥以学业忙为由,躲着对方。
哥哥说,瑾姨当年给他的钱和炒栗子的方子。
他可是在青州及周边府城,开了不少糖炒栗子铺子,因为有凌云阁当靠山,也没有人欺负。
哥哥的生意很好,瑾姨当年推荐的刘家人,哥哥说对他也很忠心。
刘家还在老家也带着全村的人,种了不少栗子树。
他还带着刘家人,跟着世子大舅舅置办了不少产业。
听说世子大舅舅和长孙澜舅舅在青州那边,不仅修了路,加旧房改造,还带着当地百姓也种了不少栗子树。
听哥哥的意思,父亲似乎不知道哥哥有买卖的事儿。
顾城霖搁下手中茶盏,青瓷盏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越声响。
他看向自己媳妇儿,目光里带着几分了然——杨家那档子事,他早有耳闻。
杨林因为自己的妻子生雯雯去世,自那时起,他们父女便一直没有见过面。
杨林恨雯雯害死他妻子。
也是因为这事儿,把刚出生的孩子扔给奶娘。
因为他的不管不问,才导致雯雯被奶娘卖给人贩子。
东方瑾轻轻叹了口气,望向院外盛开的桂花。
杨林这个刑部尚书当的可以。
连自己家的事儿都弄不明白,如何担得起刑狱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