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师父救救他!”
巫堇营帐外,姜蕖跪在地上,伏身不起,额头被地上的砂石磨破了皮。
但是帐篷内的人始终不肯点头。
“阿蕖,你快先起来。”泺清在一旁看得不忍,却怎么样都劝说不动。
“师父说过瘟毒会波及无之辜人,如今阿且无辜,师父为何不能救?”姜蕖大声道。
帐帘猛然被掀开,巫堇走出来,脸色铁青:“无辜?你怎知他无辜?”
不等姜蕖说话,他又踏前一步,声色俱厉:“若不是今天草药已经配好发了下去,你这样贸然将他带回来,整个大营都会因为你的愚蠢而遭殃!轩辕军的人想方设法想要弄到解蛊之法,你这样做,就是帮着轩辕军逼我出手!”
“他不是的。”姜蕖不愿就此放弃,更不愿就此怀疑云且的身份,可面对巫堇的话她偏偏又无法辩驳,就连否认的话也没有一丝底气。
巫堇被她的样子气得发笑:“姜蕖,你与我相识这么久,都断不定我不会救他,你又凭什么相信一个区区几面之缘的人不会骗你?”
姜蕖无言以对。
巫堇一甩衣袖:“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不管他是不是轩辕军的人,我都不会救他,你赶紧带他走,从哪里捡来的,就丢回到哪去!”
“师父,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我会证明……”姜蕖爬过去抓住巫堇的衣摆,但被巫堇一掌打飞到一边。
后背重重摔在一旁的武器架子上,巫堇瞥了她一眼,兀自又回了帐。
泺清冲过去一件一件小心帮姜蕖清理压在她身上的武器,话音都带着颤抖:“阿蕖,你何必因为一个外人为难他,还为难你自己。”
“外人……”姜蕖紧紧捏着拳头,欲哭无泪,“或许他对你们来说的确是外人,可是对于我,对于我……”
“你喜欢他?”泺清问出这句话时,心脏就好像挨了一记重拳,骤停之下连呼吸也闷堵起来。
其实即便不问,姜蕖的答案他也猜得到。
恋爱总能让人昏了头脑。
他把姜蕖从地上扶起来:“阿堇认定的事情,即便你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可这样下去,阿且他可能会死。”姜蕖抓着泺清手臂的手指冰凉。
泺清摇了摇头:“阿堇不是说过,这个瘟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人的命。与其现在把他架在火上烤,不如先回去看着那个人,确保他不会乱来,等过了后日我们打赢了丈,人肯定是能救的。”
泺清的话让姜蕖思路清醒了不少,她确实太过激了。
她点点头,在泺清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手臂和肩膀被武器架上的大刀不小心划破,但她也顾不上疼痛,捂着伤口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回到营帐时,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阿且?”她顿时有些紧张,好在扫视了一圈后,她就在床边看到一个裹着毯子的人影。
她缓步走过去蹲下,伸手轻轻拉扯着毯子一角:“阿且,你怎么了?”
缩在毯子里的人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样子,会吓到你。”
“我不害怕,不就是一些血疮,等治好了就会跟着一起痊愈的。”她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拉开盖在云且脸上的毯子。
下一刻,姜蕖倒抽一口冷气。
那些溃斑已经开始爬上云且脸颊,腐烂的味道隐隐飘散出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对不起,吓到你可。”云且眼眶微红,血丝爬满他的眼白。
姜蕖摇摇头,用力把他抱回到床上:“你乖乖躺在这里,我去找药给你清洗伤口。”
不多时,她便从外面打了热水回来。
她将一包药草浸泡在水里,再用药水将丝绵打湿,一点一点小心替云且擦拭身体。
偶尔有几滴泪掉在云且的皮肤上,但立刻又被擦去,听不见任何的啜泣声。
云且心如刀绞。
他翻过身,握住姜蕖的手,张了张口,没想话还没出,一口鲜血就漫过喉咙涌了出来。
血水混着些凝固的血块一起落在地上,这一下彻底把姜蕖的脸吓得惨白。
“阿且你怎么样?”
她用手托住云且的下巴,却发现云且已经失去了意识。
即便不能解除体内瘟毒,至少找一些能够缓解病痛的药蛊也总归比现在要好。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跟巫堇闹翻了,直接找他问肯定不行,干脆趁巫堇不在的时候偷偷进他帐篷里找,等过了眼下紧急,再去找他当面道歉。
说干就干,她将云且平放回床上,盖好毯子,捡起掉落的丝绵丢进水盆,洗了洗手,毅然决然走出帐篷。
可殊不知,就在姜蕖刚刚离开帐篷时,云且腰间藏着的诡烟雷突然间裂开,一只黑色不知名的飞虫从当中钻了出来,忽扇了两下翅膀,飞出帐篷,偷偷跟在姜蕖身后。
而飞虫飞走的一瞬间,云且也慢慢睁开了眼。
她来到巫堇帐篷附近,发现巫堇并不在帐篷当中,又观察了一圈,见周围没人,便蹑手蹑脚溜进了帐篷。
帐篷里摆着两个架子,架子上不同的蛊虫发着不同颜色的光。
她记得巫堇一般会把治病的药蛊放在最下层,便蹲身开始翻找。
可是翻了一堆死的活的蛊虫,愣是没找到一个是可以止血止疼的,她心灰意冷地把被她翻出来的盒子按照原样摆好,一把忍不住连连叹气。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巫堇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
姜蕖一个哆嗦赶忙站起身:“师、师父。”
“你以为我会把解蛊之法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巫堇神色不悦。
姜蕖慌张摆手:“不,不是!我只想找一些能够缓解血蛊瘟毒的蛊。”
正说着,话里面又不争气地带上了哭音。
巫堇眉头忍不住皱了一皱,忽而垂眸叹了口气。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盒药膏,用下巴指了指桌边:“坐过来。”
姜蕖顺从地就着桌子坐下。
等她坐定了,巫堇跟着坐在了她身后,打开药膏盖子放在桌上,用手指沾了一些其中的膏状物,另一只手掀开姜蕖后肩被武器划破的衣服,将药膏一点一点细致地涂在伤口上。
“嘶……”姜蕖忍不住轻轻吸气。
巫堇抬眼看了看她:“弄疼了?”
姜蕖摇了摇头:“不是很疼。”
“照顾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照顾好自己。”巫堇沉重的呼吸隔着衣服落在姜蕖肩头。
“小伤而已。”姜蕖的语气很轻,生怕又惹得巫堇不高兴,“其实师父也可以把药膏给我,我找阿桑来上药,毕竟……毕竟……”
“少拿你阿父那些话来搪塞我。”巫堇陡然道,“你我是师徒,算不得外人,更何况姜桑今日正忙着派药,我不帮你上药,让泺清来?还是让那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家伙来?”
姜蕖被怼得说不出话,愣得半天只敢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看看是谁害的。”
下一刻,巫堇的手指就用力压在了伤口上。
“啊好痛!”
“痛就闭嘴。”
“……”
“那个家伙碰过你身体吗?”
“……”
“张嘴说话。”
“没有……”
听见没有两个字,巫堇的脸色才算有所缓和。
他重新整理好姜蕖的衣服,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后,全程没有再说一个字,但紧抿的唇角和他紧蹙的眉头,显露出他深藏于心底的犹豫和不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在姜蕖准备离开时,他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化解瘟毒的方法,并非需要蛊虫。”
姜蕖不由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巫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