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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我来自朔方 >   第98章 号子

在李俊出现之前,夏雨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生活。

说来也是,那时的安雅还小,夏雨也还不大,还不到琢磨终身大事的时候。

可是自打李俊出现以后,安雅的心就被俊哥儿给勾走了,每日里的话题除了俊哥儿还是俊哥儿。夏雨和冬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都知道大小姐终于有了好的归宿。

自从皇上给小姐赐了婚,夏雨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出路做打算了。

朔方军的丰州营,很多将领夏雨都见过。安大帅每年回丰州安府,也都会带着一些军中将领到来。

大帅手下朔方军中的那些杀才,一个个不是凶神恶煞,就是虎背熊腰,让夏雨看见都害怕。

也就只有一个贺鲁将军,看起来好像还算和气。可夏雨亲眼看到过贺鲁将军发火的样子,一脚就把府衙里的凳子给踹个粉碎。

夏雨见过一次之后,吓得再不敢直视贺鲁将军。她自付就凭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万一惹怒了贺鲁将军,若是被他给来上那么一脚,这辈子怕是要躺在炕上了。

所以,自打小姐被皇上赐了婚,夏雨每当盘算自己的前程时,首先就把嫁给朔方军官的选项给排除了。

再者,俊哥儿不光是安雅喜爱的对象,对夏雨来说,这么一个仪表堂堂的英武少年,何尝不是那最完美的意中人?

过去的夏雨没准儿还心存幻想,俊哥儿毕竟无依无靠,虽是对大小姐有过救命之恩,两人也情投意合。可毕竟他和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太过悬殊,万一大帅看不上俊哥儿,把小姐嫁给他人,那夏雨一定会去恳求安雅,让她能嫁给俊哥儿为妻。

可是,随着皇上给安雅和俊哥儿的赐婚,俊哥儿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武川镇守,就如同丰州刺史颜季明颜大人一样,是个名副其实的一方大员了。

夏雨自然也断了嫁给俊哥儿为妻的念想。如果想要待在俊哥儿身边,只能像安雅的生母那样,最多能成为俊哥儿的一个宠妾。

可是凭着夏雨对李俊人品的了解,能成为俊哥儿的宠妾,怕是都要比大唐绝大多数成为正妻的女子,日子过得都要幸福了。

夏雨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老了之后无依无靠,整日里吃斋念佛,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孤老此生。

所以,安雅向夏雨倾诉了心中的顾虑,其实也相当于询问了夏雨的意思,要不要代安雅北上武川,与那契丹公主遥辇凤珍争一争宠。

安雅其实心里也担心,虽然自己和李俊御赐的婚约在前,可毕竟自己年岁尚小,万一俊哥儿迷恋上那男女之事,让遥辇凤珍有了身孕在前,再若是诞下一子,那李俊膝下嫡长子的地位,可就要被凤珍的孩子抢了去。

夏雨很明白,自己一旦代小姐北上武川,就意味着自己需要把握机会,好随时成为俊哥儿的女人。

夏雨几乎连片刻都没有犹豫,便对安雅点了头,接过了这个使命。

借着俊哥儿派人回丰州城,请老秦叔赴武川帮忙理帐的机会,安雅借故把老秦叔留下,转派夏雨来到李俊身边。

不然的话,凭着夏雨矜持的性子,纵是李俊有意亲近,夏雨都不会那么主动,大胆地把手搭在俊哥儿身上,贴着身体将他搀扶住。

李俊糙汉子一枚,哪里能懂得这里边的弯弯绕?

可是遥辇凤珍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其本身就是个聪慧至极、心思细腻的女子,就是她的家境和成长经历,对于贵族家中妻妾争宠的事情也并不陌生。

不用说那些汉地的唐人官员和部落里的长老贵族,一个个妻妾成群。就是有着宠妻之名的好父亲——李怀坚,不也照样有妻有妾吗?

遥辇凤珍只和夏雨一个照面,就把安雅的意图和夏雨的心思,摸了个清楚透彻。

可是凤珍也有自知之明,那安雅在这朔方的地盘上,有着天然的主场优势。更何况听说安思顺竟然被天可汗召去了京城,成为户部的尚书。

用父亲的话来说,安思顺只要再进一步,就会成为大唐出将入相的又一代名臣。

安雅有天可汗和安大帅做靠山,而凤珍自己的部落,却要依靠李俊的怜悯和朔方的接济。

凤珍就是有心去和安雅一争,就是不念及李俊和安雅亲厚的感情,也要顾虑遥辇部和父亲如今的处境,不能任性妄为。

通过对夏雨的一番安置,凤珍倒也摸清了夏雨的脾气。

这夏雨姑娘,说起来也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每每谈起俊哥儿,眼神里都是一副崇拜的模样,没有凤珍忌惮的那般工于心计。

再和夏雨聊一聊安雅,也不过是个用情至深的傻丫头,对自己完全不构成什么威胁。

凤珍知道,李俊的心思很简单,爱憎很分明,断不能容忍身边亲近之人,因为争风吃醋而明争暗斗,进而伤了和气。

既然安雅只是担心俊哥儿移情别恋,而夏雨的目标只是成为一个人畜无害的本分小妾,那凤珍便也礼让夏雨三分,最后无非就是让俊哥儿占个便宜罢了。

其实,安雅只知李俊和凤珍有过肌肤之亲,可李俊也并不是一个急色之人。

李俊又不是柳下惠,当然食髓知味。

但武川新镇一日不投入使用,安雅和凤珍一日不住进宽敞明亮的新房,李俊就不会纵容自己无度乱来,害自己心爱的女子,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怀上身孕。

自打王守光和夏雨来到武川,李俊的担子轻了很多。

经过最初的磨合,以及丰州工匠的悉心教导,武川新镇的建设进度,在最近显着加快。

这一天,李俊正带着凤珍和夏雨,一起巡视城墙的建设。

李俊看到远处似乎有人群拥挤在一起,像是突发了什么状况。李俊见像是遥辇人的车队出了问题,不敢大意,赶紧带着凤珍夏雨一行赶往人群。

来到近前,人群并无争吵。李俊和凤珍拨开人群,凑到近前查看。

众人一见李俊和凤珍,纷纷向二人行大礼问好。李俊和凤珍对百姓客客气气地回了礼。随后,李俊便学着遥辇车夫的样子,蹲下来和车夫问话。

经过凤珍的翻译,李俊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遥辇人和大部分的草原部落一样,因为常年逐水草而居,积累了用木材打造大车的本事。

遥辇人代代相传了几十年的大车工艺,在草原上一直稳稳当当,不论是搬家还是拉货,都很适用。

可是自打武川新镇的建设开始以来,遥辇人一直很好用的大车,就不停地出问题。

大车一出问题,就会影响砖石、木料和各种建材的运送,进而拖延武川新镇的建设进度。

其中有个特别严重的问题:武川新镇的各项环节里,遥辇人都占据了重要的份额,而大车频频出现故障,直接影响到了整个遥辇部的收入!

李怀坚和众长老为此不知发了多少次的脾气,可这些赶车为生的遥辇普通百姓,他们真的搞不懂了,他们的大车怎么天天出问题?

李俊趴在地上,钻到大车下观察了好半天,愣是没看出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李俊胜在有权摇人啊!

不多时,鲁大匠和赵大哥分别带了几个木工师傅来到近前。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几位师傅只是随便看了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鲁大匠指着那大车说道:“老叔,可是这大车的车轴,又断了不成?”

遥辇人现场给车夫老汉翻译起来,车夫一见鲁大匠这么专业,就像见着了救星一般:“这段时间这车子拉的东西太重了,这工地的路颠簸地有些厉害,车轴不时就会断了。”

李俊听他们这么说,才注意到了是车轴出了问题。

鲁大匠、赵大哥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这车轴上,就没有包裹一些铁皮吗?”

正说到这里,恰好有一个唐人车驾拉着货物经过。众人一对比,果然,那遥辇人的车轴都是木制,不似唐人车驾的车轴,里外都包裹着铁皮。

怪不得这么不结实,给工地天天拉砖,这木制车轴不断才怪了。

弄清楚其中缘由,李俊把凤珍拉到一边,悄声说了几句。

遥辇凤珍边听边点头,待李俊交代完毕,她把遥辇车队的主事人叫在跟前,用契丹话告诉那人,稍后她会给车队主事批一些银两,让车队主事去请工地上的唐人铁匠和木匠帮忙,就说是镇守府李将军的旨意,请他们给遥辇人改造车轴。

鲁大匠就在现场,李俊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就地让鲁大匠从旁协调。

李俊夫妇以个人名义急百姓之所急,又是出钱又是出人,现场不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全都跪拜在地,感谢镇守大人夫妇的大恩大德。

李俊和凤珍也不推辞,微笑着受了百姓的礼后,李俊招呼着鲁大匠到一旁说话。

“鲁师傅,你可知何为弹簧?”李俊问道。

鲁大匠闻言摇了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李俊叫人拿来纸和笔,绞尽脑汁给鲁大匠简单画了个弹簧的样式,就像是蚯蚓一般扭来扭去,李俊称之为“螺旋”。

都是些新奇词汇,鲁大匠好奇道:“将军,不知这弹簧是何用途?”

李俊心想,看来这弹簧果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他尽量用鲁大匠能听得懂的说法,给鲁大匠好生形容了一番,就是用或钢丝或铁条,拧成麻花一般的样式,可以承载外力的挤压,以延长车轴的寿命。

说起冶铁和锻钢之术,在大唐的数百年前就已成熟。鲁大匠冥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匆匆跟李俊夫妇告声辞,拔腿便跑。

李俊笑着一摇头,带着凤珍和夏雨一行也离开城墙工地,去镇里的坊市工地巡视去了。

夏雨在这过程当中,目睹了李俊的待人接物。

和俊哥儿分开连半年都不到,之前那个还略显稚气的少年人,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而从容不迫的男子汉。

李俊几人进了新镇,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的乱糟糟场景。凤珍这段时间已见惯了这场面,李俊怕夏雨被磕碰着,有心让夏雨先回去歇息。

夏雨明白李俊是爱护自己,但她可不愿意输给凤珍,坚持要陪在俊哥儿身边。

凤珍捂嘴轻笑,知道夏雨这丫头的心思,也不去揭穿她,反倒叮嘱李俊,好生护着夏雨。

几人行至镇西侧的大市场工地,现场有数千人在一起劳作。

眼下这大市场正在深挖地基,到处沟沟坎坎,不时有民夫将土从沟中抛出,不时有车夫将积土拉到车上运走,不时有人起个号子,数十人肩扛一块大石料艰难前行。

工地干活的百姓们,见到李俊夫妇到场,又是震惊,又是欢迎,有人起个头拜倒在地,大伙齐声高呼:“拜见将军!拜见公主!”

李俊凤珍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附近的百姓。李俊见有一截木料正巧在自己脚下,上前一用力,竟把两人高的木料一把举起!

百姓见状纷纷叫好,早有青壮的汉子也有样学样,或一人一根,或二人合作,也把那木料抬起,送往大市场的中央。

虽然大伙都是这新镇工程的受益人,但是这么多天不间断的劳作下来,百姓们即便勉力支撑,却也不免有些苦不堪言。

如今大伙见镇守大人李将军竟然和百姓们一同劳作,百姓们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整个大市场的气氛,瞬间被李俊点燃!

不论是挖坑的,还是运土的,不论是搬石材的,还是扛木料的,也不论是砌墙的,还是上梁的,大伙统统干劲十足。

李俊一撩衣袖,跟大伙说道:“来,咱教你们一首号子!”

大伙一听来了兴趣,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都笑嘻嘻着看向镇守大人。

李俊把右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吼道:

兄弟们那个,呵嘿!

干起活那个,呵嘿!

一砖一瓦都不孬啊,

为国为家个,呵嘿!

从镇守大人起头,到后来数千汉子集体合唱,震天动地的号子声中,夏雨看着满头大汗却浑然不觉疲乏的俊哥儿,感觉如果能一直陪在这样的大丈夫身边,这一辈子就算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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