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从天空撤下,天色在晨曦的轻抚下,渐渐明亮起来。
方忌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终于在一片绿意盎然的绿洲中停顿下来。
一夜的马不停蹄,虽然没让他累到精疲力竭,但那种持续的紧绷和奔波,实在是不好受。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步的挪动都带着丝丝酸痛,他的呼吸也略显急促,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一屁股坐在绿洲的草地上,随手从包袱里拿出果子,大口吃了起来。
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衣衫上。
“说起来,真是操蛋,不过区区半把月就经历了这些事情,早知道就不该来的。”
他嘟囔着,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满是懊恼与不解,那神情就像是一个被生活狠狠捉弄的人。
清宁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方忌,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急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方忌缓缓睁开眼眸,那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未散尽的疲惫,他打量着清宁,问道:“你歇息好了?”
这一晚上,清宁根本没有睡觉的机会,身为一境妖兽,方忌可不觉得她会不疲惫,毕竟再强大的力量,也难以抵御长时间的消耗。
“没事,早些回去也是好事。”
清宁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声音也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方忌诉说着自己的不安。
方忌蹙起了些许眉头,他察觉到清宁这几天的异样,关切地问道:“这几天你怎么了?”
清宁抬起头,目光闪躲,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在这里待了。”
方忌吐出一口浊气,轻声开口:“行,那走吧。”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响起:“就这般迫不及待?不等我?”
方忌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形缓缓从阴影中展露头角。
那人影逐渐清晰,赫然是玄汐。
方忌蹙起了眉头,眼神中充满警惕,紧紧盯着她,说道:“你不是玄汐。”
玄汐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神秘:“我当然不是玄汐了。”
说罢,抬脚向前走去,“路上边走边说。”
清宁听得一头雾水,更多的是不理解,这玄汐看着依旧是那个玄汐,为什么方忌说她不是呢?
而且,为什么玄汐这个十三岁模样的女孩,只是一夜不见就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如你所见,我去蛇人祖地了。”玄汐(龙笙)悠悠说道。
方忌停在山丘之上,神色凝重,问道:“你可以自主离开我的神识?”
玄汐(龙笙)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得:“我一直都可以。”
方忌几步下了沙丘,目光紧紧锁住她,“这么说,我应该叫你……龙笙了?”
龙笙轻轻点头,默认了这个称呼。
方忌看了眼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那玄汐怎么样了?”
龙笙轻描淡写地开口:“死了。”
方忌蹙眉,满脸的难以置信:“死了?”
龙笙再次点头,肯定地说道:“没错,死了,被玄以沫给杀死了。”
方忌开口:“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是蛇人族人,可也不至于被玄以沫杀死。”
龙笙轻笑:“你不过是不懂罢了。”
她占据玄汐身躯之后,残存的意识给予了她那较为完整的记忆。
“蛇人族基本都为女皇即位,其中,为破基因枷锁,便会借助幻灵妖火,可寻常蛇人族并不能承受幻灵妖火的业力,便寻了出地界,将其放入以消业力。”龙笙缓缓说道。
方忌开口:“可这同玄汐之死有什么关联?”
龙笙轻笑:“有,怎么没有,为了让其血脉完善,更加纯正,女皇会诞下两枚蛇卵,再借秘法让其登临更高境界。”
方忌几分恍然:“手足相残嘛?这么说,玄汐与玄以沫是姐妹?”
龙笙点头。方忌眼眸低垂,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还真是操蛋。”
龙笙看向方忌:“确实,可以这般说。”
方忌抬眸,目光直视龙笙:“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
龙笙摇晃脑袋:“虽占据其身躯,想化龙却也绝非易事,不过好在,玄以沫的虐夺让其血脉归于寻常,反倒是让自己有了改造。”
方忌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吧!”
龙笙停顿下身形,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这般讨厌我?”
方忌回眸,语气坚定:“不然?”
龙笙一把拉扯过方忌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别忘了,我在你突破的时候救了你一命,说你这条命是我给的都不为过。”
方忌看着她,冷冷问道:“那你想如何?”
龙笙一把推开了方忌:“如何?你欠我一条命,就该还我,以后我会找上你的。”
说罢,一道光芒闪过,一道印记便没入了方忌的身体,旋即龙笙闪身消失不见,只留下方忌和清宁站在原地,一脸凝重。
炽热的沙海之上,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每一粒沙子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散发着灼灼的热气。
清宁满脸惊惶,双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方忌,急切地问道:“她不是没有修为嘛?为什么……”
那声音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在空旷的沙漠中显得格外突兀。
方忌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抬手整理了下衣角,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语气淡然,轻声说道:“没事,任她走吧!”
那声音低沉而沉稳,好似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清宁听闻,虽满心都是疑惑,可看着方忌这般笃定的模样,也只得无奈地将那些疑问深深埋藏于心底。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远方,沙海与天际在遥远的尽头融为一体,一片苍茫。
听方才龙笙所言,这神秘的蛇人族,似乎藏着数不清的秘密,那些秘密如同这沙漠下隐藏的暗河,神秘而幽深。
但清宁心中清楚,这些并非他该在意的事,自己不过是这茫茫世间的匆匆过客罢了。
想到此处,清宁深吸一口气,抬脚,坚定地朝着远处走去。
脚下的沙子滚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炭火之上,可他浑然不觉。
然而,就在他前行之际,毫无征兆地,一个身形缓缓从沙漠之中展露而出。
清宁猛地停下脚步,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九岁的少年,正浑身是伤地躺在沙漠之上。
少年的衣衫破碎不堪,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早已干涸,在沙地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凌乱的头发被汗水和沙尘黏在脸上,紧闭的双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