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给侧妃娘娘请安的,你这丫头怎么说得我不怀好意似的?”赵孺人不乐意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陈萤挑了下眉,今天还怪热闹的,皇后的人刚走,赵孺人就来了。
也幸好这两拨人没同时撞上,不然她好好的锦绣阁怕是就要变成鸡飞狗跳的农院了。
“让赵孺人进来吧。”她带着三分散漫道。
秋棠这才掀了帘子,退到一边对赵孺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孺人冷哼了声进去,在经过秋棠身侧时还把那宽大的袖子甩到了秋棠的脸上。
望着赵孺人的背影,秋棠忍不住吐舌做鬼脸。
她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娘娘!
陈萤看见了秋棠的鬼脸,嘴角又上扬了一分,并未训斥她。
赵孺人看着软榻上坐姿随意的陈萤,有些不情愿地朝着她欠身行礼:“嫔妾见过侧妃娘娘。”
陈萤没有立即让她起身,就让她维持着这个半屈膝的姿势,缓缓道:“以后来给我请安要在早上,这大下午的过来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来我这儿蹭饭呢。”
赵孺人低着头,眼里火冒三丈。
好一个陈萤,这才刚当上侧妃几天,这架子就摆得这么足,居然挑起她的规矩来了!
她这样屈膝站着很是不舒服,晃动着膝盖就要站起来,却又听陈萤声音微凉道:
“还有啊,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千金,怎么行礼的姿势都做不到位?春桃,你去教教她。”
春桃哎了一声,她微笑着走到赵孺人身侧,脸上的表情温柔和善,动作却是不客气,直接上手拍在了赵孺人的身上:“这里要弯下去,背要挺直,肚子收紧,不能撅着屁股。”
赵孺人气得眉头直跳,强忍着才没有发火。
她在春桃的纠正下站了片刻,膝盖都要站麻了,才听陈萤不紧不慢道:“好了,今日就这样吧,等你回去后再多加练习。”
居然还让她回去多加练习?
赵孺人站起身,嘴里就忍不住讥讽道:“怪不得殿下喜欢您,您虽然只是侧妃,但这雍容尊贵的架势可是摆得比正妃还足呢!”
听她出言讽刺,陈萤也不用言语争锋相对,只是伸手捂住了肚子,皱了下眉。
明明陈萤什么话都没说,赵孺人却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瞬间一惊一乍道:“嫔妾是夸您呢,可没敢刺激您啊!哎哎哎,您可别……行了,是嫔妾说错话了,嫔妾给您赔不是行吗?”
上次她不过拿封小侯爷的事激了陈萤几句,就被裴玄那个偏心眼的直接罚去了冷院,关了这么久才放出来。
这要是陈萤再因为她的出言不逊有什么“好歹”,裴玄从军营回来后肯定不会放过她。
是她惹不起这祖宗!
看到赵孺人再一次欠身行礼,整个人的神态和举止都变得规矩起来,陈萤才舒展开了眉头,微笑道:“我感觉好些了,请赵孺人起身吧。”
赵孺人这才站了起来,她明知道陈萤是故意整事,却拿陈萤无可奈何。
这种只能受人摆布磋磨的感觉,真不好。
她回想起陈萤刚来东宫,她们所有人第一次给陈月如请安时,她和徐氏一起无视半跪着给她们请安的陈萤,陈萤也是只能低眉顺目地受着。
当时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可不过转眼间,她与陈萤的身份地位竟然颠倒了过来,真是命运弄人!
就在赵孺人出神时,陈萤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心不在焉般道:“这安也请了,赵孺人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赵孺人连忙道:“嫔妾其实有件正事要说。”
陈萤终于看向了她,目光中却充满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什么事,说吧。”
赵孺人挤出笑容:“嫔妾听说皇后娘娘要在明日给侧妃娘娘您办升妃宴,嫔妾和徐侧妃也想跟着一起去。”
陈萤挑眉,这个赵孺人自己想去当搅屎棍就算了,居然还想把徐氏一同拉上,真以为这热闹就这么好看?
不过既然她这么想去,她也不拦着:“好啊,那二位就一起去吧。大家姐妹情深,我有好事肯定也不能落不下你们。”
赵孺人被她的“姐妹情深”恶心了一下,面上却笑嘻嘻的,福身谢恩后就离开了。
春桃皱着眉道:“哪有热闹都少不了她,她又打算生什么乱子?”
陈萤垂下眼眸,笑得凉薄:“这出戏少一个丑角,她去了正好把这位置填上。”
赵孺人跟着算计她和孩子的帐,她还没算呢。
……
与此同时,太后在长乐宫的花园里喝茶,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被带到了她身前。
太后抬起头,瞧着这名道姑。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十分高挑,还要胜过大多数男子,却又十分清瘦,倒不显得壮实。
而且她的肤白胜雪,在日光的照耀下白得都有些许刺目。
但她浑身上下最引人注意的地方,还是她那双泛着碧蓝,犹如晴空般明朗的双眸。
太后微微勾起唇角,对道姑道:“哀家记得,你的母亲是骊靬族人?”
道姑跪了下来,低声道:“罪女的母亲确实出身郦靬,但罪女是在汉人的镇子里长大。”
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京城里来自天南海北的美人都有,但像你这样身上有些胡人血统的女子倒还比较少见,也怪不得先皇后会把你带进宫中,又在死后把你留给她的独子。”
道姑低着头,在听见太后提起裴玄时,碧蓝的眸光轻微地颤了颤。
“你的名字也起得很好,应拭雪,有点清冷,很适合你这个人,还有你这双蓝眼睛。”
听着太后的赞美,应拭雪的心里却没有喜悦。
从她回京开始,她就只见过太后的人。
裴玄如今已是大雍朝除皇帝以外最有权力的男人,他的消息一定非常灵通,不可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可他始终没有派人来接触她,这就说明让她回京是太后的意思,而不是他的意思。
太后望着跪地的应拭雪,忽然严肃了起来:
“拭雪啊,其实哀家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生得貌美,又聪明识趣,做事还麻利,尤其是知道分寸这一点,最讨哀家喜欢,虽然出身低了一些,可这太子侧妃的位置,你倒也是胜任。
可惜了,你时运不济,偏偏——”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应拭雪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想到当年的事,裴玄任由皇后的人把她带走时的决绝和冷漠,她的心就一下一下地疼着。
那之后她在深山老林的道观里等了这么久,却始终没等到他回心转意。
难道她服侍他一场的多年情分,在他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就连太后娘娘都觉得,她连他的侧妃之位都配得上啊!
“不过,你的人生还有转机。”
太后话锋一转,应拭雪骤然抬起头。
两人双目相对的这一刻,太后从应拭雪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甘,她笑了起来:
“太子对你是有情意的。当年皇后可是要杀你,若不是太子为你求情,你连离宫去当道姑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他身边早有了别的女人陪伴,已经忘却了你们的旧情。”
闻言,应拭雪的眸光一冷,她低声道:
“那个女人叫陈萤,是一个官妓之女,太子殿下被她迷惑了,不仅独宠她,还准许她怀上皇嗣。”
若是她还陪在殿下身边,是断然不会让这种女人近得了他的身的。
太后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深深的妒恨,满意地点头道:
“是,陈萤就是这么可恨的人。你想回到太子身边,必须先料理了她。明日宫中有一场宴会,陈萤是主角,你先去会一会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