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竹青会意,突然低低地惊叫一声,指着远处用害怕的嗓音问道:“春痕姐姐,你kànkàn那是什么?好像有个人蹲在那里。”
春痕一听急忙几步抢到她们面前,冷静地说道:“小姐莫怕,你们先退后,等我过去kànkàn再说。”
说罢提着灯笼慢慢走过去,口中犹自试探着问道:“是哪位姑娘蹲在那里,莫淘气了,可别吓着了小姐。”
见那里还是毫无动静,仔细kànkàn似乎又不像是个人,想到这园子周围日夜都有兵士巡逻,不可能有外人进来,于是大着胆子走近一看,不由得笑起来:“竹青,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过是块大石头而已,以后没看清楚,可不许这么惊惊咋咋地,没的吓到了小姐。”
说完却不见有回音,不由得有些奇怪,回头一瞧,哪里还有什么人影,雪地上空无一人,唯有那盏灯笼端端正正地搁在一旁的树梢上,蓦然间明白过来,自己被这两个淘气的家伙儿给耍了。
一时之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替她们担心,竹青对这园子比自己熟悉多了,此时也不zhidào她们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待要去追,也不晓得该往哪里去。但心中又着实放心不下,只得先去找那几个管事师傅,让她们安排人手四处找找再说。
此时曦之与竹青二人,其实并没有走远,就藏在一丛茂密的常青灌木后,看着春痕恨恨地走了,这才忍者笑,蹑手蹑脚地抄小路向晨露殿行去。
偌大的晨露殿,曾经的繁华已落尽,如今只剩空荡荡的亭台楼阁,在白雪皑皑中,永恒地寂寞着。
竹青熟练无比地带着曦之穿梭其间,不一会儿,鼻端就已经隐隐约约传来淡淡的清香。如丝如缕若有若无,但却缠绵不绝。转过一道弯,大片嫣红的花朵扑面而来,美得令人窒息。
莹洁的雪色冷冷地反射在片片彤云之上,犹如为花枝镀上了一层清辉,斑斑点点的花色,如美人腮上的泪痕,惹人怜爱。盈盈暗香浮动,在雪中沉淀发酵,散发出一种令人微醺的气息,曦之不由得想起了丽娅姑姑的玫瑰葡萄酒,两者之间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
不同于白日的繁花似锦,夜晚的花朵是如此的孤单清冷,仿佛独倚栏杆的寂寞佳人,天寒梦泽深,所思在远道……
“垅上寒梅初满枝,夜来冰雪透芳菲。清光寂寞思无尽,谁解轻愁到明微。”曦之喧闹的心一点点沉寂xiàqu恍惚间花间似有一个容颜绝艳的少年,白衣飘飘对她妖娆一笑:“曦之,等胭脂泪开了,我给你采来做香囊~”
一阵微风吹来,片片花瓣飞舞,仿佛有灵性般轻轻落入曦之的手心,令得她的心中一颤,脱口吟道:“雪中梅下与谁期,梅雪相兼一万枝……”
“曦儿,可是与我相期么?”轻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那么的熟悉,如同从梦中传来~
曦之蓦然回首,却见冰雪满地,枝柯摇曳,此时就连竹青也不见了踪迹,天地间竟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人,不禁自嘲地一笑,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怅惘。眼波迷离地喃喃自语道:“烨哥哥,你还记得要陪我一起做香囊么?”
可惜如今的烨哥哥,已经身为秦王,再也不会出现在西山别院了,今生也不zhidào还能否相逢。想到此处,曦之心底有些凄然之感,也许多年以后再偶然相遇,不过是擦身而过,留下年少时一段绮丽的梦。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只yàoshi对曦之承诺的事情,烨哥哥都永远记得~”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如此的真切,鼻端似乎还有熟悉的气息。
但曦之却再也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若回头,便又又是一场空欢喜。
忽然一双白皙如雪的手伸到了面前,手心里捧着满满的花瓣,头顶传来轻轻的笑:“曦之,快伸手接住啊~”
曦之的脑中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思考,傻傻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那捧花瓣,无奈自己的手要纤细得多,花瓣从手中冒了出来,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衣襟上。
抬头,一张绝丽的笑脸跃然眼前,曦之呆呆地望着他,忘了周遭的一切,嘴里喃喃地问道:“烨哥哥,你是在我的梦里吗?”
“傻丫头,这不是梦呵。”穆烨像幼时一样,小心地挽起她的手,任凭满把花瓣如雨般飘落地上。
曦之如梦靥般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穆烨的脸,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才迟钝地发现,原来穆烨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了,手一颤,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地流下脸庞。
“怎么啦?曦儿~”穆烨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曦之,不zhidào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曦之含泪一笑,犹如带着露珠的莲花在阳光下绽放,看得穆烨几乎忘记了呼吸。曦之对着他摇摇头柔声道:“没事,我没事的,烨哥哥,我只是高兴而已。”
“哦~”穆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曦之,你没事就好。”
曦之细细地打量着他,一年多不见,明显地又长高了许多,脸上的五官也比以前深邃了,已经是个翩翩佳公子,不再是小小少年样。肤色不再是从前的苍白单薄,而是玉石般的洁白莹润。瞳仁的颜色却比幼时浅淡了,不再是海一样的深蓝色,反而像千年寒冰般的浅蓝,清清浅浅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的轻愁。
“烨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许久,曦之才从初见的懵懂中苏醒过来,心里不觉十分奇怪,这个时候,穆烨不是应该在京城的秦王府吗,又怎么晚上会出现在偏僻的西山别院。而且最近这里的防守也很严格,他又是如何通过这些防卫的。
穆烨淡淡一笑:“其实我上山已经有几天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偷偷地来到了这里,希望能kànkàn从前住过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曦之点点头:“难道你大年三十也是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园子里过的吗?”
“是啊。”穆烨微笑道:“反正京城里也不会有人记得我,而我又连进宫瞧一瞧母妃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来这里清净,起码在我心里,这里是唯一有过快乐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我的心也才能安宁。”
其实曦之很能理解穆烨的想法,回到京城之后,她也一样没有以前快乐了,可穆烨和自己比更惨,他连唯一的亲人都被迫分开了,明面虽然上封了秦王,却孑然一身无所依靠。又怎么会不怀念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呢。
“不过,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也会搬到园子里来,咱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一起说话,一起摘花。”说到这里,穆烨对她灿然一笑,冰蓝色的眼睛刹那间变成天蓝,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曦之回他一个最甜美的笑容:“那好,烨哥哥,咱们就一起摘梅花吧,到时候晒干了,我会亲手做好多的香囊,咱们一人几个,好不好?”
“好,曦之做的,我一定天天戴着。”穆烨开心地笑道。
说摘便摘,两人立马便动手开始了,很快手中便满了,曦之左右kànkàn也没有合适的东西来装,一低头,kànjiàn自己及地的浅蓝长裙,灵机一动,干脆撩起裙子来兜花瓣。
不一会儿,稍矮些的花朵都被摘完了,抬头kànjiàn枝梢上头的花朵,一串串得,开得如火如荼,穆烨淘气地一笑道:“曦之,我上树去摘最好的,你可要在下面检噢~”
说罢选了一棵枝干遒劲的老梅树,“蹭蹭蹭”地爬了shàngqu身手十分敏捷,曦之忙小声地提醒:“树干上有雪,滑得很,你慢点爬吧,别摔着了。”
穆烨像儿时一样低头向她做了个鬼脸,逗得曦之“咯咯”地笑起来,想起小时候,几乎都是自己淘气爬树,穆烨在底下担心地提醒,而每一次,自己都是冲他调皮捣蛋地拌一个鬼脸。
一枝枝火红的梅花从树上扔下来,曦之快乐地捡拾着,不大会儿裙摆便兜满了,曦之忙不迭达地抬头朝他叫道:“够了够了,不用摘了。”
“够了吗?”穆烨扬眉问道,见曦之的小脑袋朝着他猛点,这才小心地从树上滑下来,拍拍手看了看曦之怀里的花瓣笑问道:“真的够了?”
“真的够了,晒干都够做好多个香囊了,难道烨哥哥希望我一年到头,整天都在做香囊吗?”曦之白了他一眼,故意娇嗔地说道。
“这个……”穆烨尴尬地摸摸头:“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呢,算了,我只要一个,你就不要那么辛苦地做香囊了,免得把手做坏了。”
说着拿出前年生日时,自己从曦之手里赖的那个菊花香囊,笑道:“你看,反正我这里还有一个呢。”
曦之接过来看了看,香囊颜色已经明显陈旧了,而且也闻不到半点香味儿了,见穆烨还是宝贝般舍不得丢开,心里不由得很是感动:“烨哥哥,这个已经旧了,别再戴了,我给你做几个好的吧。”
“你做的,我自然喜欢,但这个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也不会扔的。”穆烨定定地看着曦之,眼神专注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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