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瞎啊,师父。”李祈眼睛微眯露出青幽色的暗芒,声音不疾不缓,但尾音中带着一丝胜者的得意。这话这场面,简直犹如被猎物反杀。
禾真一阵恶寒,玩大发了。
“怎么了?”李祈见禾真突然发愣许久,不露声色地微微皱了下眉。
这也很和容稹很像,喜欢发呆、沉溺在回忆里,露出复杂、痛苦的表情。
“嗯?”禾真被李祈突然冒出的话拉回现实。
眼睛还能感受到白布的存在,李祈还没发现我的真面目。刚才的景象是因为害怕脑子里假想出来的。
禾真缓了一口气,顾不上额头冒出的细汗。
“我是考虑不周,不该深夜造访。”禾真一本正经道,另外又摸出了袖袋里的一块乌金色的方正小牌,另一手拉过李祈的手将令牌递了过去,“此物乃是答谢,如今也可作失礼补偿。总之实在对不住。”
李祈瞧了眼禾真递过来的物件,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黑暗下也难掩它的微弱光华。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着禾真那张英俊而略显憔悴的脸庞,还有着和容稹那如出一辙的喜欢夜访的习惯,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涟漪。
“你......”李祈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紧接着,一场倾盆而下的暴雨砸在了屋顶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祈被这雷声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迅速回过神来,看向禾真,却发现他正紧紧地上用双手抱住双臂,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怕打雷?
“你......你没事吧?”李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禾真抿着微微发白的唇,摇了摇头,“我……无碍。”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微弱,“只是刚才被雷声吓了一跳罢了。”
“这东西你收着,我先走了。”禾真把令牌再次塞到李祈手中,不等李祈反应就要转身离开。
李祈拦住禾真去路,把东西也塞回了禾真手里,“此物贵重,你收回去。今夜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还望庄主体谅。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窗外,再次雷声隆隆,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整个大地。那白紫色的光芒,虽然短暂,但却足以让人感到震撼和敬畏。
一阵狂风随之呼啸而来,将屋外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紧接着,暴雨如注,倾泻而下。房屋的瓦檐在雨水的冲刷下,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连天的雨水,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李祈重新点燃起蜡烛,无意发现了桌底下的一枚银针,他俯身捡起来,仔细一看,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麻烦了。”坐在椅子上的禾真微垂着头,露出鲜少被见到的低姿态。
李祈站起身,把银针收了起来,听着屋外“哗啦啦”的大雨声,耸了一下肩。
“外头雨势太大了,况且归根到底这里是你的。整个山庄都是你的。”
故意示弱的禾真闻声抬头,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心道:“那你是我的吗?”
……
“禾庄主是哪里人?”
李祈不是爱攀谈的人,利诱除外。
夹杂着细雨的晚风透过窗缝吹到皮肤上,别有一番清凉。
禾真窝在床上,黑色长发垂落在肩,衣襟松散,他半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缓缓出声道:“家乡在东边的小国,目前暂住苍凌。你有兴趣?”尾音带着小钩子,直接“反客为主”。
“想听听,不知有无殊荣?”李祈正襟坐在椅子上,先一步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周正的眉目间仍旧挂着隐约的傲态。
禾真轻声一笑,霸道李祈果真从小如此。
“(容)……禾…家祖上是强盗,靠烧杀抢掠发家。直到我祖父那一代,才开始转为经商。一富裕起来,多般贪念油然而生,他开始走江湖门派的路数,广招贤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我的意中人便是他的最得意的门生,有了他的加盟,这个门派在江湖的地位不容小觑。但人寿有命,凡事都要有个继承。我祖父是个狠辣的人,情事上倒是专于我祖母一人。祖母为他生下来一个男婴,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禾家独苗,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祖父忙于江湖公务,疏于对他的管教。他自然而然养成了骄奢跋扈的性子,不学无术还流连赌场花楼。我就是他与一个禾家婢女鬼混所生……”
李祈眉头微蹙,感觉这禾家关系也太乱了。不过听禾真这漠然的神色,应当是早就释怀了。他也不用刻意安慰禾真,毕竟禾真定是有非凡手段,才能走到今天的。
“我那风流的爹,风流至死。什么都没留下……哦,不对,唯一留下的就是十来个同父异母的孩子。而我娘在生我没几天就被我那祖父给处死了。很显然我是最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之所以没立马杀了我,是因为有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在他这群孙子中有异者可令门派屹立不倒。是谁他没说,但总归留了我一条性命。”禾真的语气变得有些随意无谓。
“我在禾家夹缝生存,过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直到……“禾真说到这,脸色才变得有些激动。
李祈抬眸看去,平淡道出俗套的剧情,“无非是你那位意中人救了你。外加他容貌美俊,你理所当然的沦陷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禾真骨子里多多少少也是风流的主。
禾真扁了扁嘴,对李祈的话他无法反驳,语气里露出无奈。
“是啊。他救了我,我喜欢他,就这么简单。可偏偏爱而不得又得而复失,够让我悔恨终生了。”
两辈子都铁了心来追你了。
“错了就是错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为何偏要勉强?“李祈微皱起眉,有些不耐烦。
另有你说禾家有个门派,风头不小。可如今江湖从未有什么禾家传闻,要么你的话掺了假,要么就是你用手段亲手结果了它。李祈心中猜了大概,不由觉得禾真是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禾真哑口无言,良久才苦涩又绝望的道出,“起初我只觉得他是悬崖峭壁的冰花,我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把他摘下来了。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摘到了,才猛然发现他是悬崖边上被冰雪覆盖蛰伏待飞的雄鹰。”
他不会回头,但我会死皮赖脸啊。
“好事多磨,我心长在他那了。若真是勉强,那便是勉强好了。”禾真挑眉一笑,毕竟早就早就下定决心要和李祈纠缠不休了。
“届时还望李公子,多多相助。”
李祈眸光一顿,从容挂起官方的笑,“自然。只是……”
“事成之后,禾某必有重谢。至少钱财打点上,你丝毫不用费心。”
达成共识的二人,相视一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