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桃梁奕梨相视一看。
“外公，我妈去世不过一个月，梁永昌尚且享受着她带来的便利，就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和儿子带回家。”
梁奕梨的话一出，牛车猛地颠簸了下。
“我们已经把我妈的抚慰金拿回来，也跟他断了亲。从此，我们和梁家的人，再无干系。但，我不会让梁永昌好过的！”
华远盛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强忍下心中的怒火；“断得好！”
梁若桃挪动了下身子，轻拍着华远盛的背脊给他顺气：
“外公，梨子已经收到了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开学就要上高中了。”
华远盛一顿，拱成小山似的眉宇瞬间舒展了几分。
可没等他说话，梁奕梨便凝眉道：“不是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我们！姐，不止我，你也要上高中了。”
梁若桃温柔一笑，没接茬。
“外公，梨子脾气倔，看着跟个小大人似的，但她才15岁，你到时候，可以经常去学校看看她吗？”
怕华远盛误会，梁若桃急忙解释道：“不用你出学费什么的，就是，去看看她……”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
妈妈已经伤透了外公的心，她们姐妹两更是从未孝顺过外公，如今却要他帮忙照看妹妹。
可，她真的放心不下梨子，也不知道能拜托谁……
梁奕梨一听，瞬间懂了梁若桃的打算。
华远盛蹙眉。
梁若桃已经想好了，安顿好妹妹之后，她就厚着脸皮去请人改身份证。
把年龄改到18岁，然后南下打工，挣钱供妹妹上学。
虽说她们身上有一千的抚慰金，但她听说，高中的学费生活费都很贵，根本无法让她们姐妹两都去上学。
妈妈不在了，作为姐姐，她该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可作为她的双胞胎妹妹，梁奕梨会不清楚梁若桃有多爱学习？
平日里没事就拿着一本数学书在那里看。
更何况，重来一次，她从未想过姐妹两任何一个辍学。
“不，想都别想！”
“梨子？”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信我的吗？”
“我很信任你，可……我们才15岁，连进厂打工都未必有人要，怎么可能挣得到钱？没钱……怎么上学？”
事实胜于雄辩。
梁奕梨知道，在看到真金白银之前，自己是不可能打消梁若桃想法的。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想到挣钱的方法。
她缓了缓语气道：“姐，你先别放弃。我打听过了，高中是有减免政策的，我们回头去打听打听，再做打算。”
“外公，给你添麻烦了。”
华远盛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这话就外道了不是？你妈是你妈，你们是我亲外孙女，又才15岁，我照顾你们两是应该的。”
应该吗？
梁若桃梁奕梨都在心里摇头。
连亲爸都不愿意供养她们，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应该的呢？
外公能来接她们，给她们一个暂时的住所，已经很好很好了。
路两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微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伴随着老牛轻快拍击在泥土上的蹄声，华家村到了。
在这个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的年代，大多数人会趁着天没黑，就把晚饭给解决了。
然后利落爬上床，睡觉。
因此，梁奕梨姐妹的到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唯有刚巧出门上茅房的邻居杨二丫听到了动静。
跑出来一看，见隔壁的孤寡老人华远盛居然载着两个小姑娘，惊讶道：“盛叔，她们是？”
她嫁过来七八年了，只知道华远盛有两个闺女。
大闺女不知所踪，小闺女倒是偶尔回来看看，平日里过得冷清得很。
华远盛将牛安顿在门前的牲口棚中，给老牛喂上青草，对上杨二丫的好奇，只淡淡道：
“我孙女。”
说完，掏出钥匙打开门，催着梁奕梨梁若桃姐妹两赶紧进屋。
梁若桃梁奕梨冲着一脸懵的杨二丫点头笑了笑，便跟着外公进去了。
只剩下满脸震惊的杨二丫站在原地，脑海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飘着“我孙女”三个大字。
孙女？
不是，盛叔不就两个闺女吗？
哪来的孙女？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莫非，自己还没睡醒？
说起来，这不是梁奕梨头一次来外公家。
但确实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来。
华远盛家是典型的南方农家小院，中间一间堂屋，左右两边各两间房。
其中，最左边的那间做了厨房。
厨房和堂屋中间的是华远盛自己的卧室。
他将姐妹两带到最右边那间上了锁的房门口，掏出钥匙。
打开门，拉下悬在半空中的线，打开了灯：
“这是你妈出嫁前住的屋，我待会拿个凉席过来，你们今晚就住这儿。”
梁奕梨看着陈设简单，但干净又整洁，屋顶连根蜘蛛丝都没有的房间，眼前突然闪过华和春模糊的面容。
华远盛见姐妹两都不说话，以为她们是怕房间不干净，连忙解释道：
“这屋子我隔三差五就会打扫的……”
“咕咕……”
梁奕梨肚子响起的空城计打断了华远盛的解释，他一拍脑袋，懊恼道：
“饿了？我去下碗面条？”
说完，急匆匆就往厨房赶去。
梁若桃想去帮忙，却被摆放在桌上的书吸引去了目光。
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叠课本。
随手翻开一本，“华和春”三个字瞬间映入眼帘。
梁奕梨打开书桌旁边长凳子上的一只大木箱，发现里面全是叠放得整齐的女孩子样式的衣服。
不止这些，书桌抽屉里的拨浪鼓、小木马，还有做到一半的千层底鞋垫，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静静地诉说着什么。
言语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力量。
梁若桃梁奕梨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些疑问。
她是怎么狠得下心毅然决然抛下中年丧妻，辛苦把她拉扯大的父亲的？
又是如何做到十几年不管不问的？
她……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