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派人跟踪我么,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即便这样不算光彩的事被我摆到明面上来说,裴宣仍旧可以面不改色地将桌案上的卷宗验状整理齐正,“姑娘来找我,是为何事?”
他不像是什么扭捏的人,于是我开门见山问道:“老矛子是什么人?”
“一个老捕快,年轻的时候在淮阳摆摊算命。”裴宣并未隐瞒,“功夫不错,被当时的淮阳地方官收编,后来这位大人升迁时,也顺便将他带来京城了。”
竟是个捕快?
我试探性地问道:“大人可知笑靥?”
裴宣却是不知,“何为笑靥?”
连裴宣都不知道的事,那老矛子却知道。
若是这样,那这老矛子的身份就更成疑了。
“一种能让人在睡梦中笑着死去的毒。”
裴宣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想来诸多事情心中早就有了推断,不过礼数还是很周到,“多谢姑娘告如实相告。”
他只要去查笑靥,势必会查到夜兰国。
如果想把贺十三娘摘出去,那只能将祸水引到我身上,“这笑靥却与原本的笑靥有所不同。”
“此话怎讲?”
“笑靥所用的致幻药名为死生花,我猜测这凶手恐怕找不到死生花,所以用了一种酒来代替。”
裴宣道,“以酒做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酒正是用死生花所酿造,饮之能见人心中所想。”所念皆欢喜,因此才会在睡梦中笑着死去。
“原来如此。”裴宣执笔,准备将线索记录,却见我早已将线索提在了他的记录册页上。
他突然道:“姑娘所说这死生花,我倒是在百年之前的东陵野史上看过。”
我听后心头十分茫然,竟不知东陵还有野史会记载这些。
当初我千方百计找来的死生花,一开始并不知培育办法,耗费了许多钱财。后来梅镜玄在史册中记载了此事,临到封箱时才被我偷偷调换。
即将袭承国师的公主,我是万不敢让别人知道我有这般纸醉金迷的爱好。
我原以为那卷记载早就没了,却没想到被当做野史留存了下来。
“实不相瞒,这十方花色,正是东陵流传下来的酒。”我道:“只要查到十方花色的线索,凶手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那姑娘可知这十方花色如今都在哪些人手里?”
我摇摇头,“这就需得你去查了,这十方花色在东陵时期也只有十坛,且每一坛酒的底部都雕刻着一个字,合起来正好是一首五言句。
念念春山色,迢迢秋水涸。
早在百年前,东陵还没有灭国时,这酒就不剩什么了,能流传至今的,也只有世间最后一坛‘涸’字酒。”
裴宣看了我一眼,“这些消息姑娘从何处得来?”
“你能看野史,我自然也能。”我心中忿忿,我都这般如实相告了,这裴宣竟然质疑我,“不信我?”
“……冒犯姑娘了。”裴宣朝我道歉,“裴某失言,姑娘恕罪。”
我刚打算要走,想起京郊的无名尸,道,“还有一事。”
“姑娘放心,待他日捉拿真凶,裴某必将一万金珠如数奉上。”
“不是钱的事。”我将他案上关于京郊无名尸的验状抽出来,“这无名尸是怎么回事?”
裴宣从我手中夺回验状,“此乃机密,恕裴某无可奉告。”
“查出身份了吗?”
“无可奉告。”
“死了多久?”
“无可奉告。”
“可有人来认尸?”
“无可……奉告。”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告诉我。
“别这么小气嘛,大家也勉强算是熟人了。”早在我决定来找裴宣之前,我就去凤吾为那里拿了一块摄魂香,这香是他平时用来对付客人时用的,只消点燃片刻,就会使人神智迷乱。
我身上的异香太重,摄魂香夹杂其中,对香气不敏感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裴宣内力深厚,摄魂香燃了这么久,他才显现出一丝迷惘来。
我又与他死缠烂打了好一阵,他才彻底着了药效。
看来我身上的异香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这种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在裴宣神志不清时,我甚至连他幼时怕黑哭了一整晚的事都诈出来了。
京郊无名尸死的人说起来还当真是同夜兰国有些关系。
据裴宣所说,他从无名尸身上发现一个红色的图案,应该是夜兰国某个大家族所用的家徽。
这具无名尸死时相当年轻,尸骨虽已经干透了,却仍能看出生前是个美丽的女人。
只是目前尚还不能确定这具无名尸的身份。
离奇的是,这无名尸的胸前,插了一支黄金羽的利箭。
我十分不解,这无名尸既然已经中了笑靥之毒,怎的还会中箭?
裴宣还说,当今世上,能用黄金羽的,只有皇帝。
我相当震惊,刚想接着问些关于黄金羽的事,裴宣的手下就找了过来,站在门外求见。
我匆匆问了最后一句,那具无名尸现在在何处?
得到答案后,我把手伸进香炉里捏碎了剩下的摄魂香,跳出窗外离开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贺十三娘,她说不定知道这无名尸的身份。
我去了她住的别院,不仅她们夫妇不在,就连守护宅院的暗卫都没瞧见几个。
他们在京城相熟的人并不多,秦君遥算一个。
我如今进入幻月楼已是相当自在,且还与那几个跳舞的胡姬妹妹熟识了。
胡姬妹妹同我说,贺十三娘在后院教郡主使鞭子。
我去到后院时,正逢听到贺十三娘说:“手腕用力,你这鞭子使得软绵绵的,别说伤人了,就是单舞着叫人看,也是不好看的。”
清若一鞭子甩过来,被我两指稳稳接住。
“十三说得没错,你这鞭子使得确实没什么力气。”我松开她的鞭子,朝贺十三娘使了个眼色。
我虽与她认识不久,却也是相当默契了。
贺十三娘道:“你先回去练练,待这招熟练之后,我再教你下一招。”
清若虽然有些呆,但胜在听话,“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我有些好奇,“她怎么跑来学武功了?”
贺十三娘道:“听说是前几天抓小贼的时候,让一个三脚猫的小贼给涮了。这胖丫头觉得没有面子,便立誓要勤练武功,一雪前耻。”
我记得凤吾为那里是有几本功法适合清若,她若是想学武,倒是可以让她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