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的家还是有点远,一大早就出发,到村口时都快到午时了。
开了春,村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村口有一片空地,一个人都没有,想来都回家吃饭去了。
殷桃和栗姑下了车,让赵三守着马车,她们俩找了户人家打听柳儿家。
出来的是一个大嫂,指着前方那户盖着瓦片的大屋道:“就是那家了,她家年前有个女儿才从大户人家出来。”
谢过大嫂,殷桃和栗姑就往柳儿家走去。
这村里只有三四家盖青砖瓦房的,且都只是主屋两三间,其余的还是土墙。
即便如此,依然是令村人艳羡了。
柳儿曾经给殷桃留言,让殷桃来看她,可殷桃一直忙碌,根本没有时间。
她们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可见还在做饭。
篱笆墙只有大半人高,很明显就能看清院中情景。院中晾晒着两排衣服,可见这家中人口不少。
几个小孩在院中跑来跑去打闹,殷桃敲了敲开着的门,最大的男孩走了过来,警惕地打量殷桃两人。
“你们找谁?”小孩态度并不好,说话很不客气。
“小弟弟,请问柳儿是住在这里吗?”
小孩先是疑惑地想了想,好像是明白了找谁,冲着屋里大喊:“三姑,有人找你!”
话落,从厨房走出一个娇小的姑娘,一身粗布衣衫,头上仅用一块布巾包裹住发髻。
她神情淡漠地看向院门口,直到看清是殷桃,脸上神情才转为惊喜,立刻朝殷桃奔来。
说实话,殷桃一开始没认出来是柳儿。
从前的柳儿很爱笑,像朵半开的花骨朵,青涩而美好!
可如今的柳儿就是个村姑,暗淡无光,少了活力。
“殷桃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柳儿激动地都要哭了,又对着栗姑行了个礼,问道:“请问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殷桃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栗姑。”
“栗姐姐好!来,快请进来坐。”柳儿忙请两人进屋。
刚走进院里,门内就陆陆续续走出来好几个人。
柳儿介绍是自己的父母和哥嫂。
这家人先是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殷桃和栗姑,见两人穿着很好,态度稍稍好了些。
又听柳儿介绍殷桃,知道是以前一起当丫鬟的,如今也从冯家出来了,那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柳儿姓周,周父点点头就回了屋,周家哥哥也不好留下来看两位年轻姑娘,也回了屋。
只留下周母和大嫂、二嫂以及一群小孩。
周二嫂怀着孕,一手摸着肚子,问柳儿:“小姑,饭做好了吗?一家子老老少少都饿着呢!”
柳儿脸色微变,对着周母道:“娘,我姐姐来看望我,能不能让大嫂先去做一下饭?只差一点点了。”
周大嫂在周母的安排下,不情不愿去了厨房,进去之前还说了一句:“小姑,今天我替你做了饭,明日你可要替我做饭啊!”
这家人气氛不是很好。
殷桃笑笑,把手中提着的糕点递给柳儿,道:“柳儿,我就是来看看你,如今见你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我还要赶着回去,你送送我吧!”
柳儿有些发愣地接过糕点,殷桃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才让她回了神。
她把糕点递给周母,一群孩子就围了上去,周母一边呵斥孩子,一边对殷桃道:“哎呀,既然是三丫头的好姐妹,又大老远过来瞧她,这都中午了,就留在家里吃顿便饭再走吧。”
殷桃本想推辞,可周母实在热情,让柳儿带着两人去自己屋里说说话。
又让大儿去后院抓了一只鸡杀了。
此举动让一家子都愣住了。
那鸡可是周母的宝贝,怎么舍得给两个丫头吃?
柳儿不管这么多,拉着殷桃她们到了后院,进了一个小屋。
屋子很矮小,也很新,透着一股寒气。
土墙茅草顶,虽然有窗户,却也不甚明亮,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口老旧的箱子。
柳儿有些脸红,请她们坐在床沿,自己坐在箱子上。
“这里是我的屋,我回来后新起的。大嫂说,我过两年就要出嫁,没必要起太好,凑合着能住就行。”
殷桃早就看出柳儿过得不如意,甚至不如她在冯家。
至少那时她的衣裳比如今好,本来白皙的脸庞也黑瘦了些,手也粗糙不少。
柳儿叹气道:“我一直以为,出来了就自由了,可谁知道,我家里人很生气,问我为何自作主张从冯家出来?”
殷桃和栗姑对视一眼,都有些同情柳儿。
“你家里人不愿意你出来?”殷桃问。
“是啊,以前,我每月的月钱都存着,半年就给家里捎一次银子。看看前院的屋子,都比别家气派,可他们却不愿意我出来,说我的工钱比家中男人都多。”
“可做丫鬟始终没有自由啊?”
“他们可想不到这些,只知道少了一大笔银子。殷桃姐姐,我向往的美好生活只过了几天,他们掏空我所有的银子,就连好一些的衣服都拿走了后,就开始让我干活儿了。”
“你娘呢?”
“哎!”
说到亲娘,柳儿神色复杂地叹气:“我从小就走了,我娘恐怕只记得我的银子。”
对于家务事,真的很难说得清,殷桃也不知道怎么劝说。
柳儿擦了擦眼角的泪,强笑道:“让姐姐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笑话可言?柳儿,今天我来,一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二是我想请你帮我做事。就是不知道你家里人同不同意?”
柳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激动地说:“姐姐,我愿意跟着你走,我不要工钱都行,只要你让我跟着你。”
“柳儿,你不要工钱,你家里人可愿意你跟着我走?”
“这......”柳儿知道家里人肯定不同意。
说实话,她对这个家很陌生,也格格不入。
以前她以为,只要在自己家里,哪怕辛苦些也是好的。
可如今,每天都要洗一大家子的衣裳,做饭,喂鸡鸭,喂猪。
忙碌一天,除了腰酸背痛,还只是得到爹的叹息,娘的冷脸,嫂子们的讥讽。
多少个夜里,她都在独自哭泣,这就是她思念了这么多年的家吗?
“姐姐,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跟着姐姐走。”
见柳儿下定了决心,殷桃刚要说话,被栗姑伸出手制止了。
栗姑站起身,毫无声息走到门口,猛然拉开门,就见柳儿的大侄子贴在门口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