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桃见小妹来了不行礼,走时也不打招呼,忙叫了几声,可小姑娘理都不离她。
看着小妹跑远,蹙眉对殷桃娘道:“娘,小妹这话都是哪里学的?小小年纪懂什么十里红妆?还要比姐姐们嫁得风光?我们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而且,她进来也完全没有礼数。”
殷桃娘笑着摇头:“跟庄子上佃户家的孩子学的呗。天天出去跑,都跑野了。”
“这样可不行,娘还是要管着些,毕竟是女孩子,怎么能和男孩子一样野?再说,若是不好好管教,以后养成娇纵奢靡的性子可如何是好?”殷兰不赞同的摇头。
殷桃也道:“也不是说和佃户家的孩子玩就不好,就怕小妹好的地方没有学到,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殷桃娘对这个老来女很是宠爱,总觉得她因为自己受了罪,总想着还小,就放任了些。
此时听两个女儿的话,她也担心起来,看着两个女儿问:“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搬回城里去住?”
虽是这样说,可很明显,殷桃娘喜欢这里,并不想搬去城里。
“咱们庄子上有多少孩子?”殷桃问娘。
“多着呢,二三十个总是有的,都是佃户家的孩子,大些的都帮着干活,小的就到处跑着玩,也没有人管。唉,昨儿上午,几个半大小子去结了冰的河面上砸冰捉鱼,两个小子掉进了砸开的河里,幸好有人路过救了起来,要不然就是两条人命啊,他们的爹娘可不是要伤心死了。”
说到此处,殷桃娘也有些后怕,这小女儿确实不该跟着那些孩子乱跑了。
殷桃想了想,道:“庄子北面的小院子荒废着,不如收拾出来,咱们出银子请个夫子来教导这些孩子,也不收孩子们的束修,但书本和笔墨纸砚自理,娘说如何?”
殷桃娘就是极为看中读书的人,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无怨无悔挣银子供殷桃爹求学。
于是,她闻言大喜:“这个主意好,就当是给你们和孩子积福了。那院子本来也空着,请夫子的银子咱们又不缺,这些孩子能认几个字,懂点道理也是好的啊。”
殷兰也道:“那我也出一份银钱,给实在困难的孩子买笔墨纸砚,另外,包孩子们一顿午饭。冲着这顿饭,也许愿意来上课的人会多些。”
“为何?”殷桃疑惑地问:“我们并未收束修。”
“对于他们来说,半大小子也是个劳动力了,许多家里宁愿孩子去砍柴割草也不愿意孩子读书认字。他们认为,若是不能考取功名读书无益。”
殷桃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我也不是圣母,不想去改变谁?咱们做了该做的,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就算了。”
殷桃娘插了话头:“娘不想回城里住了,这里我住着舒坦,天气好的时候,我还可以出去走走。这个私塾就交给我来看管吧,让我有点事做做也好。”
说完迟疑地问:“不过,这是桃儿的嫁妆,姑爷不会说什么吧?”
殷桃笑得很得意:“娘还不知道他,他可是很孝顺你呢。娘想住那里就住那里,庄子住腻了,就去城里住。”
殷桃突然想起一事,道:“方姨在自己屋里吗?我去找她说点事。”
殷兰道:“看你这样子,又要算计我师父了?”
殷桃失笑道:“这怎么是算计?一家人不要说得这么生分嘛。对了,开了年,绣楼的事就要交给姐姐管着了,我要忙学院的事情,恐怕会分身乏术。”
殷兰知道她的事,自然点头答应。
殷桃娘有些担忧:“兰儿,你能出的来吗?侯府规矩严,虽不是日日都出来,可你家长辈总会不高兴吧?”
殷兰摇头:“放心吧,我婆婆本来就是豁达之人,从不轻易管媳妇的事。掌家的是大嫂,她对我很是客气。至于祖母,她老人家很喜欢我儿子,如今的心思都在这唯一的曾孙子身上,对我也颇多宽容,再说,我在绣楼的分成可不是小数目,祖母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不同意?”
殷桃娘摇头叹气:“你大嫂那样好的人,怎么就没个儿子呢?”
殷兰也是有些同情:“大嫂成亲多年,用过许多法子,就是想生个儿子。不过,上天保佑,大嫂最近又怀孕了,希望是个儿子吧。反正我和夫君也从不惦记侯府的爵位,是真心盼着大嫂能生个儿子。”
殷桃娘点头:“你想的对,人啊,要知足,不要去惦记不是自己的东西,若是迷了眼,失了心,有得吃苦头的一天。”
殷桃笑道:“姐姐,你祖母如今对你这么好,不立规矩了?”
殷兰抿着唇笑:“一半是我儿子的功劳,一半是我乖巧听话呗,祖母所有贴身衣物都是经我手,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真心待她,她自然能感受到。”
殷桃恍然大悟:“姐姐厉害啊!以柔克刚,行!”
方荷正在屋里描花样子,被猴一样窜进来的殷桃吓了一跳,笑着放下笔打量殷桃,见她气色好过以前,倒是很欣慰。
“你这皮猴,成了亲还这么冒冒失失,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
殷桃笑嘻嘻凑到方荷身后,殷勤地给她捶肩膀。
方荷挑起左边眉毛,笑道:“上次这么殷勤,还是想要开绣楼,这次这么殷勤又是为了什么?”
殷桃苦着脸做委屈状,双手摇晃着方荷的肩膀:“方姨,我的亲姨,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摇的方荷头晕,转身敲了一下殷桃的头,道:“好了,说吧,再不说我就不听了。”
“嘻嘻嘻,方姨最好了。”
殷桃贱兮兮地拉着凳子坐过来,“方姨,开了年,我要在城外修建一所学院。”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办学院?”方荷打断了她。
“学院是康王出面,但是由我来管理。这个学院不学科考知识,而是教导各行各业的技能。分为男学院、女学院,所设科目也有所不同。”
方荷静静听着,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女子也能办学院,闻所未闻。
“我想请方姨去女校统管刺绣部。也不用方姨经常去,五天安排一次课就好。另外,我需要方姨给我安排几个好的徒弟去当老师,她们就要住在学院里。”
方荷转过身,认真看着殷桃:“我可从没有听说过有教人做这些事的学院,不都是师父教徒弟吗?”
殷桃道:“若不是咱们绣坊需要大量的绣娘,方姨会愿意招收这么多徒弟吗?”
方荷摇头,带徒弟很累,而且,许多师傅都不愿意真正教徒弟,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对啊,方姨,师傅收徒弟能收多少?可若是我的学院,一批一批的能教出来多少?”
“可你哪里找师傅?许多匠人技法都是家传的,甚至是传男不传女,他们会愿意教这么多不是自己的徒弟的人?”
“方姨,钱财能使鬼推磨。当我学院的师傅工钱比自己干活多许多,还受人尊重。名利双收的事,总有没那么古板的愿意来。”
方荷有些震惊,移开目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