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把该说的话又咽回去,脸上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苏南初用完膳就要回寝宫休息,临走时想起来沈璟之总是悄无声息进来的事。
顿住脚步,看向了蔡嬷嬷:“对了,嬷嬷可会做风铃?”
蔡嬷嬷缓了缓神色,想了想,恭敬道:“奴婢不会,但是宫里采蜂之前在司乐房,应该略通一二。”
“不知娘娘是有何吩咐?”皇上龙颜大怒,她们娘娘还有功夫玩什么风铃?
苏南初道:“去挂一个在外边,下次皇上再偷摸过来,让外边人摇摇铃。”
整天神出鬼没的,人长了嘴,还不能说点私房话了。
蔡嬷嬷明白过来,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话音还未落,外边噼里啪啦开始传来动静。
采蝶冲了进来:“娘娘,皇上派了人传话,禁了您的足。”
苏南初冷哼了一声。并不意外:“知道了。”
禁呗,她还乐的自在呢,当谁乐意伺候一样。
蔡嬷嬷看这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把宫女都支出去,跟着苏南初来到内室。
放缓了声音,苦口婆心道:“奴婢看的出来,娘娘是个有主意的。”
“但是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跟皇上耍性子,皇上是什么人,那是真龙天子,整个后宫,整个天下人的生死,无非就在皇上一句话之下。”
“娘娘您今日,太冲动了些。”
何止冲动,她在宫里待着这么多年,从先帝爷那时候就开始伺候娘娘,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哪位娘娘敢阴阳怪气跟皇上说话。
苏南初神情敛着情绪,从头上拆着簪子,蔡嬷嬷见状,连忙过去帮忙。
“娘娘,奴婢作为外人,也看的清楚,皇上对您还是有情谊的,皇恩浩荡,您该惜恩才对,万万不可由着性子跟皇上质气。”
苏南初神色愈深,摸着手上的簪子,听着耳边絮絮叨叨,心口的郁结不散,反而加重。
往嬷嬷的方向瞥了一眼,掩着眸子道:“跟着本宫,没什么好下场的,嬷嬷有机会,重新找出路吧。”
伴君如伴虎,她现在就是刀尖上舔血,太安分了沈璟之那人不喜欢,太闹腾了那人同样觉得厌烦。
现在被当成小情趣的一些越矩举动,保不齐那天就是僭越之罪,直接砍了头。
苏南初这话说的虽然窝火,但是也不缺诚恳。
谁料蔡嬷嬷闻言却直接跪了下去,惶恐万分:“娘娘,您此言是要嫌弃奴婢了…”
苏南初把目光挪到她身上,她是什么心思,她心里很清楚。
蔡嬷嬷嘴唇抖了抖,而后叩首,再抬头:“娘娘,奴婢在这宫里也待了不少年,见过不少主子,虽然娘娘面上冷冰冰,但是奴婢看得出来,娘娘是个心善的…”
“皇上让奴婢过来教导规矩,按理说娘娘出了什么差错,都该找奴婢一人担着,可是娘娘却偏偏自己扛了过错,这恩德奴婢受了,也铭记在心,能有娘娘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
“后宫风云变化,皇上年纪尚轻,一轮又一轮的新人还会陆续进宫,没有什么恩宠能长盛不衰,别说这一次皇上只是禁足,即便哪天娘娘真的失了宠,奴婢也愿意陪着娘娘共进退。”
“还请娘娘莫要轰奴婢走,给奴婢一个效忠的机会。”
后宫的娘娘主子们,哪个不是遇见事把奴才们推出去,修一个能够把奴婢命当命的主子,何其有幸啊。
苏南初没说话,听着耳边的声音,低头笑了一声,嘴角的嘲讽不加掩饰。
这哪里是她的恩德,背后推手还不是上头那位,将人性玩的极致,把人一步步推到她的阵营。
这让她该说什么好?夸一句皇上用心良苦,还是跪在地上谢恩,感恩戴德的向对方表着忠心。
深吸一口气,伸手扶起来嬷嬷:“嬷嬷起身吧,只管尽心伺候,本宫不倒,必不会让皇上动各位分毫。”
她不倒,护个人顶多也就是被骂一顿。
等到她倒了,那也没办法,帝王恩宠又岂是她能做主的。
这承诺跟放屁一样,她也不介意过过嘴瘾。
蔡嬷嬷感恩戴德谢恩,爬起来,伺候起来更加卖力。
刚刚得宠几天的璋嫔娘娘,突然又惹了圣怒,被降罪禁足,这在后宫又是一阵笑谈。
不少人还以为这个一击冲天,直接宫女破例晋升嫔妃的娘娘能有什么大造化呢,谁知道,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
惋惜,唏嘘声从各宫传来。
日子过的快,肚子越来越藏不住,小腹凸起的越来越明显。
虽然宫门封了,但是膳食出乎意料并没有减配。
兴许是看在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的份上。
清晨早起,蔡嬷嬷伺候更衣,发现了端倪,皱眉惊得下巴合不住:“娘娘,您这肚子…”
苏南初低头摸了摸,瞒不住了,也没准备继续瞒,开口道了句:“快四个月了。”
“啊…”蔡嬷嬷听此立马就跪了下去,烛影也跟着跪。
“娘娘,您…皇上可知道?”问完这句话,她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前段时间太医一天来八百趟,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她此刻突然顿悟了,为什么当时她刚来永和宫时候,让娘娘练礼仪时,皇上神色会那般渗人了。
烛影也慌了神:“这,娘娘为何不早说,奴婢也好在饮食、伺候上,更注意一些。”
两个人都被吓得满头大汗,伺候主子这么久,竟然连主子身怀有孕都毫不知情,这可是失职的大罪。
苏南初倒是无所谓,招呼她们起身:“你们不用担心,太医一直诊着脉,胎像已经稳固了。”
见她们还是不敢起身,苏南初又道了一句:“皇上要瞒的,后宫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皇上也是怕子嗣凋零,便没有声张。”
这话出来,两个人才稍微缓了缓神色。
蔡嬷嬷还是半分担忧起身,结巴道:“原来是这样,皇上也是用心良苦,即是如此,我们二人必当继续守口如瓶。”
“只是…”蔡嬷嬷看向这无论如何都已经藏不住的肚子:“烛影,快去拿着宽松的衣服来。”
“奴婢曾经伺候过先帝庄太妃生育三皇子,对女子怀孕也有几分经验,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娘娘,直至平安生产。”
蔡嬷嬷此刻还一阵后怕,幸好那日她询问了李公公一声,不然这孩子真在她手上出了问题,她可就真万死难辞其咎了。
外边风向被宫门隔绝,苏南初也并不想知道。
单看送来的膳食,以及太医隔两天过来的频率,可以看出来,沈璟之虽然生气,但是倒不是毫无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