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离去让场面陷入短暂的寂静。
我仍然被波本半抱着,而伏特加不满地咂了咂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
然后,他不情不愿地将那东西抛向波本。
波本接住了抛来的物品,我低头一看,是一颗小药丸。
“……让她吃了。”伏特加冷冷地说道,“是止血药。”
波本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那颗药丸,而我对此心生怀疑。
这群人手里的药品,没有一件会让我感到安心。
伏特加见波本没有动作,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快点,别拖延时间!”
“……止血药?真的只是止血药吗?别告诉我你忘了之前给她喂奇怪药物的事了。”
“啊,不不,我、我会吃的,谢谢……”
在波本满是怀疑的目光下,我赶忙接话。伏特加低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到底长记性了没有”。
虽然心里对他的药仍然有些疑虑,但想想伏特加平时的表现,他随身携带止血药这件事倒也不奇怪。
之前在废墟里,我亲眼见过他给琴酒处理伤口用的工具……等等,这止血药不会是琴酒的吧?
我因为疼痛出了一身冷汗,波本似乎也没法再拒绝,只能皱着眉,将药片放在掌心看了片刻,随即轻轻咬了一小口尝了尝。
确认过后,他的警惕稍微减轻了一些,把药片递到我的嘴边:“……看来确实只是止血药,吃吧。”
等等,靠尝味道就能判断药效?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药不需要水服用,虽然苦味迅速扩散,但很快便顺利咽了下去。
应该是速效止血药,不过我的手臂依然疼得厉害。
伏特加见我把药吃了,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默了一阵后简短地说:“……任务,地点你知道吧。”
挂断电话后,他从手提箱里拿出了一瓶新的红酒瓶,动作娴熟利落。
我低头看向地面,破碎的玻璃瓶残骸混杂着散落的子弹和暗红色的红酒,显得触目惊心。
“……凌晨三点,把它送到。”
伏特加的声音低沉又冷漠。
“……”
“把那个女人也带上……应该感谢琴酒给了你这个机会,波本。”
波本终于松开了抓住我的手,从伏特加手里接过了红酒瓶。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枪,把它藏进胸口,随即拉着我的肩膀,示意我们离开。
我努力跟上波本的步伐,却因药效导致头脑昏沉,视线也开始模糊。
血腥味逐渐淡去,但我越发感到身体虚弱,脚步踉跄。
每当我差点摔倒时,波本都会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继续前行。我心里忍不住想:这止血药的效力会不会太强了点?
“……还能坚持走到车那边吗?”
“啊?哦……没问题,我没事……”我强打起精神回答道。
“……”波本没有回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但明显带着压抑的怒意。
“那个……”
“……”他仍然不说话。
“降谷先生……”
“……”
“抱、抱歉……”
“抱歉什么?”
这语气,真的是满满的压迫感啊!
我一时语塞,甚至感到害怕,缩起了肩膀,但我又不得不靠在他身上,心里绝望到极点。
“那个……琴酒刚才很危险……所以我才会……下意识地……”
“哦?”
“……就是这样……”
“是吗?”
波本的语气冷得像冰一样,显然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
我知道再多解释也无济于事,于是闭上了嘴。
两人一路沉默,终于走出地下通道,来到停在工地附近的车旁。
他把我推到副驾驶座上,关车门的力气似乎比平时重了些,震得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波本绕到驾驶座,坐下后随手将红酒瓶放在脚边,打开车内灯。
虽然这样很显眼,但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他熟练地从车里拿出一个急救包,眼神冷静又带着隐隐的不满,低声说道:“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
“我要给你处理伤口。”
“但……这是车里……”
“这里只有我们。”
“可……你也在啊!”
“快脱。”
“没……没事了,血已经止住了……”
“脱衣服。”
“真的,已经没事了……”
“如果不想让我撕烂你的衣服,就乖乖听话。”
这次他是真的来硬的了。
我想起以前他强硬的手段,知道如果再拒绝,他绝对会不留情面地动手。
我叹了口气,在车内微弱的灯光下缓缓脱掉外套。
冷空气迅速包围了我的身体,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小心地用外套遮住胸口,同时低头看向受伤的手臂,顿时皱起了眉。
伤口已经变得红黑一片,不只是出血,甚至还有烧伤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伤口的疼痛似乎被重新唤醒了,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这样的伤口,根本没必要由你来承担。”
降谷先生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轻轻拉过我的右手腕,把我的身体稍稍倾向他,专注地盯着我的伤口。
他动作小心翼翼,用布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
布的触感冰冷如针,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忍着点。”
他低声命令道。
我知道应该忍住,但本能却让我的身体不由得颤抖。
“……”
我闭紧双眼,试图强迫自己适应这份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温暖突然包围了我的身体。
“诶?”我差点发出怪声。
降谷先生轻轻抱住了我,他的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驱散我身上的某种阴霾。
他低声在我耳边重复了一句“忍着点”,然后将手放到我的后颈,继续处理伤口。
这……是什么情况?
“呃……那个……降谷先生?”我颤抖着问。
“……琴酒是不会记住自己杀过的人的,他把杀人当成一种工作,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所以,他对尸体也不会感兴趣。”
“呃……这、这倒是……”我试图接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那种男人会去折磨一具尸体吗?”
“哈?”
“所以我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卷入。”
降谷先生的话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显然,他一个人已经把问题解决了,而我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只能默默听着他继续说。
包扎似乎完成了,他小心地为我缠上最后一圈绷带,用固定器扣住。可即便如此,他却没有立刻松开我,而是依旧保持着靠近的姿势。
“那个……降谷先生……”我小声地试探着叫他。
“……我对你,稍微……太过喜欢了。”
……什么?
“不,或者说,不是‘稍微’……应该是‘非常’喜欢。”
“啊……这……”
“我甚至一度想过,如果能抹去你脑海里除我之外的所有记忆,那就好了。”
“哈?!”
“当然,这是危险的想法。如果那样做,我就和琴酒没什么区别了。”
这次我彻底无语了。
他的话让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降谷先生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我。
他双手抱住额头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对我命令道:“把衣服穿上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半裸着,赶忙把上衣穿好。
他看了我一眼,拉下手刹,关掉车内灯,缓缓将车驶离了原地。
“……伏特加刚才给调查员打了电话。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脸。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
“你帮我拿一下那瓶酒。放在脚边太碍事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耐烦,但从中却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低头将脚边的红酒瓶拿起来抱在怀里,避开他的目光。
车内的暖气缓缓吹过,虽然让我有些昏沉,却也轻轻缓解了手臂传来的阵阵痛楚。
车行驶在夜色笼罩的道路上,仿佛黑色的墨水涂满了整个世界,沿途的景色变得陌生又压抑。
我的思绪变得混乱,只能靠在座位上,心里唯一的安慰,是知道这里属于他的“地盘”,这里是安全的。
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他坐得笔直,双眼注视着前方,专注地驾驶着车,显得冷静又笃定。
但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