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宴,他俩晚上总是起夜,你确定和他俩一个屋?”有人不死心问道。
故青白觉得没什么好选的,再怎么选都不会让她单独一间,不如就和这两个看着就好相处的住一起。
“别啊,卿宴,你和我们住一起吧。”
看少年的反应,众人都知道大概就是和刘栗他们一屋了,都有些不高兴。
凭什么啊。
如果是和刘栗两人一屋,那他们比刘栗两人强多了,要提前开口的话,卿宴不是和他们一个屋了?
学屋里乱哄哄的,一时间吵的很。
“啧,烦死了!”突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嗓音响起,在中间那一段砸出了一圈无声区。
外面下着雨。
已经快入夏的时节,雨又大又急。
故青白把包袱抱了起来,想先放在学屋最后面,等中午吃完午饭再放宿舍里面去。
手刚刚提起来,就被前面两个世家子弟抢了先,两人笑嘻嘻的挥退侍童,一人提了一个大包袱就往外面走。
故青白诶了一声,两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着她。
目光中带着询问。
少年指了指学屋后面的空位,笑着道:“请先帮我放最后面吧,中午我再放过去,没多少时间了,马上夫子就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身简约素衣的谪仙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从远处花木扶疏处缓缓走来,清凌凌的目光与少年目光撞个正着。
三人不约而同的躲闪了一下,转身快速回了学屋。
才刚跪好,那边沈念尘就收了油纸伞递给侍童走了进来。
目光扫视一圈,学屋瞬间鸦雀无声。
故青白内心不由感叹,还是得男主这样的才适合当老师。
之前故旬身份往前面一站,这些小兔崽子该如何还是如何。
男主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震慑的所有人乖乖听话。
沈念尘上课的时候,内容不会太脱离也不会太跳脱,中规中矩中却透出无限的深意。
但故青白听起来就像天书一般,不住的想睡觉。
正在这时,左手边突然冒出角牛皮纸,隐约还散发出一些肉脯的香气。
少年眨了下眼睛,东西还在,不由向左手边看去。
就看见谢沧低头看着书册,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讲解。
似有所感,他抬眸向这边看了过来,正正好对上少年询问的目光。
谢沧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故青白看他一眼又看油纸一眼,有些犹豫。
“拿着吧,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刚好买到了不喜欢的口味,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偶然见你吃过一次,所以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谢沧小声说着话,脸上是疏离又亲切的表情。两种复杂的感觉揉杂在他身上,一点儿都不违和,反而结合出几分不同于人的特殊气质。
故青白摇头,把油纸包推了回去。
她不是傻子,反而还很聪明,只是平日里喜欢糊涂过日子而已。
谢沧抿了下唇,伸手把东西拿了回去,只是神色有些受伤。
虽然和小时候的谢沧长的完全不一样,但有些些微的表情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相似之处。
脑海中小小的身体带着刺眼的血色说的那些话,她不由闭了下眼。
还是有些硬不起心肠。
轻叹一声,向着谢沧伸出手。
谢沧放油纸包的手一顿,少年摊开的手动了动,意思是让他把东西放过去。
他抿了下唇,把手掌大小的油纸包放进少年手心。
放的时候,手不免与少年的手碰在了一起。
少年手掌偏小,比他的手要小很多,触感如上好的白玉,温热柔嫩,触之即瘾。
谢沧手指蜷了下,在少年反感之前收回手,对着少年点了下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书册上。
等少年真把目光收回去后,又重新分了六分心神偷偷关注着。
谢沧相信,不止是他,这个屋子里,至少有一大半人都和他一样。
明面上心思都在书本上,暗地里却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晦涩阴暗的觊觎窥视着。
故青白扫了一眼沈念尘,对方在二世祖方殃那里站着,应该暂时注意不到她,低头飞快剥开油纸,露出里面香迷糊了的肉脯干。
竖起书册快速低头送了一块到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故青白又下意识扫了沈念尘一眼,对方刚把目光移开,显然是看见却没揭发她。
故青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沈念尘教书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却每每在她这儿放水。
她怕自己那天被人举报了,给沈念尘落了脸面。
脑中胡思乱想着事情,口中下意识的嚼了两下。
牛肉混合着香辣的味道在口中爆开,十分惊艳好吃。
故青白双眼都亮了几分。
谢沧真的是绝了哈,这个口味真的不错。
她怎么从来没在外面买到过这种口味的,真的好绝的味道。
没忍住一节课都在吃肉脯,时间居然很快就过去了。
沈念尘下课时,眸光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故青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她似乎……
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这怎么能怪她,都是肉脯太好吃了,谁忍的住。
“卿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程安转过身来,看着少年说道:“尘夫子都看了你无数次了,你居然还敢不动声色的吃东西。”
故青白摇头,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结果右边肩膀一沉,一个人手掌压在她肩上,俯身靠近她,然后伸手拿过还剩小半的肉脯打开。
“什么呀,让我尝尝。”
说着昌隆就一口吃掉所有肉脯,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故青白简直要气炸了。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昌隆!”
昌隆把油纸揉成一团,笑着俯身看她,一边腮帮子鼓鼓嚼东西一边哄着人,“不就是一包肉脯吗,我给你买,你想吃多少给你买多少。只要是这天底下有的,我都能给你买过来。”
故青白身体猛的后仰,脱离开昌隆爪子,目光凉凉看着他。
昌隆下意识的闭嘴了。
少年冷哼一声,越过他向外走去。
昌隆快速咽下口中食物,冲着少年背影追过去,一边儿追一边儿问,“卿宴你去哪儿?”
故青白回:“茅厕。”
昌隆几步追上她,“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学屋里基本大半的人也站了起来,都向茅厕的方向走去。
故青白一把拍开昌隆的手,站在学屋靠墙的位置,把走道让了出来,对后面跟出来的一众人让出通道:“那你去吧。”
昌隆看着让出来的通道错愕一瞬,看着少年问道:“你不去了?”
少年点头,身体紧贴墙壁。
等让出一长串路过她都要扫她一眼的同窗后,故青白走到屋檐下,伸手去接瓦上珠帘一般落下的雨。
雨水透彻,打湿了掌心和一小片儿衣袖。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突然出声问道:“你有心思?”
故青白没有回头,淡淡矢口否认,“……没有。”
旁边不出声儿了。
故青白估摸着要到上课时间,转身往学屋走去。
新换了个书院,夫子们似乎也有些高兴。
上午几堂课业都布置的很温和。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节课,是沈念尘的课。
他没讲多久,就让学子们研墨写家国天下的策论。
故青白一个头比两个大。
写毛笔字还好,她现在的字大概能看出写的是什么了,但家国天下的策论……
饶了她吧。
用之乎者也写策论,她脑壳疼。
她纠结难受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动笔了。
视线里慢慢多出一双黑色长靴,接着是素净衣袍,最终在她旁边站定。
一股淡淡如松柏的冷香从身旁传来。
故青白头皮发麻,被老师死亡凝视已经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
手脚僵硬的磨墨动笔,却因为第一句就犯了难,毛笔停顿在宣纸上滴下一个墨点。
沈念尘还在旁边看着,也不走开。
故青白只好硬着头皮抄了两句有名的古诗词当文章开篇。
却在写第六个字时,被沈念尘叫了停。
冷香骤然靠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她瞬间全身紧绷,又想习惯性躲避,却被她生生忍了下来。
“不舒服?”
偏冷的悦耳男声响起,嗓音不大,却让她周围几个离的近的都听见了。
故青白摇了下头。
沈念尘淡淡嗯了一声,嗓音从喉咙中出来,胸腔震动,莫名磁性。
他左手虚虚环抱住她,重新给她调整了一下握笔姿势,“这样握笔,手腕吃力会好受许多,你试一试。”
故青白咬了下唇,就着沈念尘调好的姿势在纸上画大字。
确实比她刚才的姿势顺了许多。
等她反应过来,宣纸上已经被破坏的有些惨不忍睹,别说策论了,就是再多挤一个字都挤不进去。
男主还长身玉立站在她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故青白莫名感觉有些煎熬。
被老师认定是差生这种情绪慢慢在胸腔中蔓延,还不等她羞愧,沈念尘终于迈步离开了。
她不由长出口气。
终于走了。
却发现沈念尘在她前面程安的旁边站住了。
故青白想起刚来那时,程安交上来的王八,不由有些想笑。
在这个教室里,能和她同病相怜的,应该就只有程安一个了。
肉眼可见的,前面程安的身体紧绷了一些,沈念尘的目光却在这时向她看了过来。
故青白对上他视线时,不由心里一突,紧接着低头写字。
这一堂课,当属故青白和程安最难熬了。
散学时,沈念尘果不其然的点了两人名字,嗓音淡漠而疏离的道:“用完饭后,来我屋里写十篇大字。”
程安哀嚎一声,故青白垂下了头。
两人都有些丧气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不情不愿的情绪。
雨下了一整天,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两个室友热情的帮故青白把东西放入了宿舍。
一起去了古代版食堂。
三人坐在一处,开始交流基本信息。
今天开口让故青白与他们住一屋的少年先开口,这样介绍道:“我叫方玉,是方御史的嫡次子,家住清酒巷。”
旁边长相俊秀的刘栗听他说完,接着道:“我叫刘栗,世子可以叫我琉璃。”
“……琉璃。”故青白看了少年一眼,觉得这个名字有些……
遂转了话题道:“我叫卿宴,不用叫我世子,以后叫我子宴即可。”
两人双眼一亮,前后叫了她一声子宴。
交换了名字基本信息等,三人迅速熟络起来,方华和刘栗不免追着她问还会作些什么诗。
毕竟那天故青白是大放异彩一战成名。
两首诗像插了翅膀一般,飞到世界各处。不仅是京城文人雅士赞不绝口,就连偏远一些的诸侯国都把这两首诗惊为天人。
故青白颇为不好意思,毕竟这两首诗是抄来的,不敢居功,只说再难作出如此佳作。
方玉却张大着一张嘴巴,惊讶道:“你那天在百花楼不是这样说的。”
故青白回:“那天是我狂妄自大,如今想来很是惭愧。”
两人都想再问些什么,却听见一声响亮的“你们在聊什么”,虽然没聊什么,但两人当即下意识住了口,三双眼睛齐齐看向来人。
就见昌隆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衣带当风,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木盘的侍童。
他一来就毫不客气在故青白旁边坐下,指挥着侍童一边儿放菜,一边儿回头看着少年俊美异常的侧脸线条问道:“你怎么不等我,你看我点了好些你喜欢吃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故青白头也不抬,专心吃着自己的东西。
昌隆却有点儿着急,偏头看她,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今天一早抢你肉脯不对,我这不是向你赔罪来了吗,别和我置气了行不行?”
故青白咽下口中食物,叹口气回他,“我没有置气。”
昌隆不信,一脸委屈:“你都不吃我给你点的东西。”
故青白几下收拾好,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转身就走,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腕被昌隆抓住,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子宴,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理我了?”
故青白拍开他的爪子,语气有点儿不好,“没有。”
昌隆双眸中写满不信,只拿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她。
故青白无奈之际,身后又是一道嗓音响起,里面带着些许调侃,“呦,这是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