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奉天殿上,
群臣上早朝。
老朱心情愉悦,感觉大明朝站稳脚跟了,下一步就可以北伐,彻底打垮北元,解除边患。
但最近事情太多了,大多数朝臣都不敢说话。
老朱说了一会儿,就想散朝。
这时,
都察院一个副都御史忽然出列:
“皇上,臣有重大案件上奏。”
哦?
“拿来。”
太监送过来,是一叠完整的案卷。上面还有刘伯温亲自阅看的签押。上面写着:
【御史张文德收民间士子状告楚王殴死王府主簿 民告御状被劫案】
楚王打死人?
老朱只看了一眼,准备把案子扔给宗人府,但忽然瞥了一眼,看到“民告御状被劫”几个字。
啪的一声!
他猛拍桌子。
“反了吗?”
啊?
群臣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老朱发飙了,这一下噤若寒蝉。
大明朝的都察院办案,相对独立一些,因此汪广洋、李善长都还不知道,这时太监送过来,两人稍稍翻了一下,瞬间面面相觑。
汪广洋一下子就怔住了——
怎么有点怪啊?
这么详细的证据,怎么可能在楚王的眼皮子底下拿到的?
他毕竟是办过无数案子的人,深知要做好这样一个人证物证齐全的案卷,要很大的力气。尤其是告御状的那个人的口供,又怎么可能搞得到?
李善长也是一个心思——
楚王那点脾气,谁不知道?打死王府主簿,一般按照宗人府的条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在朝堂上告发。
那个副都御史之所以告发,是因为有人送到督察院了,他不得不在朝堂上告藩王。如此一来,连刘伯温都只能签押办理。
但问题是,李善长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诡异——
是谁?
有那么大本事,竟然能在楚王和武昌知府的眼皮子底下,把楚王犯罪的证据收集齐全?但事情既然已经摆在台面上,两人作为宰相,也只能附和。
李善长当即说:“上位,告御状被拦截,非同小可,臣以为可以派朝廷大员下去巡视办理?”
他的意思,还是想派一个心腹下去,到时候保一保楚王,也好有个交情。
汪广洋却说:
“皇上,案件涉及皇家,臣以为,皇上自派锦衣卫去查即可,到时候将民告御状被拦截之事昭告天下,也就是了。”
嗯嗯,
群臣顿时分成两伙,一下子交头接耳议论。
这时,
汪广洋一听李善长的话,立刻就感觉有问题——
之前陷害蓝玉,是楚王参与了的。
但为什么才十几天功夫,楚王的事就被爆出来了?
这后面会不会有鬼?
那个鬼,是不是李善长?
如果不是李善长,又会是谁?
总不可能是蓝玉本人吧?
此时此刻,
群臣的也都在瞎猜——
“怎么两个爵爷刚刚被告发,接着就来了个王爷被告?”
“这是藩王和勋贵在神仙打架吗?”
“华云龙已经被抓了,那就是蓝玉?但蓝玉是个莽将啊,怎么可能有这个心机?”
“民告御状被拦截,是皇上最痛恨的,这些要出大事了!”
“怎么跟杨宪那个案子有点相似啊?又是有人把做好的案卷送到了都察院?”
“到底什么人在背后?”
“……”
这时,
老朱也冷静下来,忽然问:
“案卷是怎么送到都察院的?”
副都御使回答:
“禀皇上,都察院经常收到此类案卷,大多数是民间士子匿名呈送的。臣也问了属吏,不知是什么人扔进他院子里的。”
啊?
扔到院子里的?
怎么会这样?
群臣一下子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
李善长吓了一跳——
我特么的上次就是这样被人坑了的!
这又是谁啊?
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随着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他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上次他交给都察院的时候,也是让人送进去的。这要说出来,老朱的疑心病非得触发,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这时,
老朱忽然问:
“你们怎么看啊?”
呃,
群臣一下子交头接耳——
“这种事也不奇怪!楚王是什么人,一般人不敢惹啊!”
“怕被报复,所以不敢交!”
“连都察院也不信任吗?”
“谁敢啊?”
“我觉得合理……”
“……”
老朱踱了几步,又问刑部尚书钱唐:
“钱唐,你是刑部尚书,你怎么看?”
“禀皇上,自来告发之人,多恐报复,故而方式多样,就说我们刑部,也时常有人扔进来状纸。臣以为,此事关键是看真实与否。既然言之凿凿,又有证言,自当核查!”
嗯嗯,
老朱非常赞许地点点头:“告发人匿名投递于御史私宅,那就说明武昌知府和楚王更是罪大恶极!”
“李进!拟旨!”
“着刑部尚书钱唐,锦衣卫副指挥蒋献,即日赴武昌核查案情。若有罪,武昌知府斩立决,其他属员发配辽东!楚王交由宗人府,废为庶人,圈禁凤阳高墙!”
哗!
嘶!
全场顿时一片跪倒。
老朱就是老朱,
简直太狠了!
好好一个楚王,才就藩大半年,直接就变成庶人了。
武昌知府更是人头都没了。
散朝后,
李进也极为震惊,忍不住问:
“皇上,案卷似乎来历不明啊?”
老朱很欣慰地点点头:
“李进啊,你是个忠臣……咱当然知道来历不明,但所列案情、证据都十分明了……就以案件而论,既然没有问题,咱焉能不判啊。”
哦哦,
“皇上英明。”
但老朱其实也很奇怪——
以楚王和武昌知府的权势,谁又能整理出这些案卷?总是这世上总有厉害人物,隐没在民间。
这就不得不让他想到了当年的朱升、周颠。
不过,
此人用心光明正大,是为了申冤,那当然就要满足他的要求。
然而,
他们所有人都不会知道——
这一切都是苏尘的血滴子和暗桩干的。
口供则是血滴子深入武昌府大牢,由犯人口述,他们记下来,又咬破指头,用血画押的。
至于投递到御史院子里的,则是一个暗桩。
……
接近宫门。
李善长犹自惊怖不已,
这时,
汪广洋故意跟他并肩走,忽然问:
“相国,武昌的民间士子可真厉害啊。”
嗯嗯,
李善长心头狂跳,但表面上却不停点头:
“此等士子,没有录用,都是你我宰相之过啊、”
哈哈哈哈,
两人笑了起来,心里都明白——
根本没有什么民间士子!
这个案卷鬼知道是谁做的?
但皇上也真狠,竟然也不查案卷来源,直接就判了?
说不定,就是皇上自己派人弄的,在朝堂上故意走走形式,看看都察院、中书省这些人到底能不能忠于职守?
……
回到府中,
汪广洋刚喝了一口茶,一群门生就到了。
刑部侍郎胡桢上来就说:
“恩师,学生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奇怪?这个案卷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以学生在刑部十年当差的经验,绝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啊!”
“是啊!相国,此事蹊跷啊!”
“怪得很!”
“是不是皇上自己派人办的啊?”
“要么是李善长指使的?”
“……”
七嘴八舌之际,
汪广洋摇了摇头:
“不是李善长,散朝时我跟他聊了一会儿……”
“那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蓝玉吧?”
“或者是其他勋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