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马林华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
“昨个还好好的,今就昏迷不醒了,你们一个两个,存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清楚!”
“林华。”老太太出声劝道。
马林华铁了心,“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去衙门说清楚。”
老太太急切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必呢!”
“母亲,若是今日躺在那的是你的女儿,你还能这样说吗?”马林华板着一张脸质问。
“林华,你胡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马月华在一旁,出声打算拿捏他。
马家老太太却是一言不发。
马林华失望至极,苦笑着环顾四周:
“从明天起,我们分家,旁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母亲你想在哪就在哪,省得你们惦记这点家产,连我唯一的女儿都要祸害!”
他平复了心情,又补了一句:“至于我这大姐姐,你爱去哪去哪,若再敢踏入我马林华家半步,休怪我不讲姐弟情谊。”
“弟弟你......”马月华满脸戾气。
老太太似乎难以置信,“你,你这不肖子孙。”
马林华气极:“我不孝?我就是愚孝,才让我一家老小,处处被人惦记,几番经历生死。”
他缓和了心情,作了个揖:“同知大人,将他们带回去,一定要开庭公审,还溢香坊一个清白。”
闻言,长欢等人回礼,眸中也多了些敬佩。
眼瞧着尘埃落定,奔波劳累的长欢她们要回去休息,一个瘦小的人影从后面快速冲过来。
待莲子想去挡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长欢后腰被她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
“让你害我母亲。”
定睛一看,正是马月华的女儿使得坏。
“没事吧。”莲子和初雪围上来,关切地问道。
长欢想着这姑娘,可没她母亲那等心机。
突然肚子一坠,“不好,感觉要生了......”
众人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往家里赶。
“大夫,稳婆,热水,还有什么?”
初雪每点一样,莲子就安排一样。
二人就是再沉稳,现在也慌乱得很。
毕竟是第一次见人生产。
“对,要在房梁上吊一根绳子?”初雪拍了下脑袋
莲子皱眉:“不行,万一太痛,忍不住上吊怎么办?”
“什么上吊,那是方便用力的。”
“啊,那我这就去。”
“慢着,还有孩子的东西呢?”莲子急三火四地要跑出去,又被稳婆叫住,“热水赶紧的。”
长欢深深呼吸,感受下半身一点点清晰的痛感,好像有什么从身体里汩汩流出。
之前在医书上,看过许多遍,生产前的感觉,如何呼吸,如何用力?
此刻却都抛之脑后,她只能遵循本能。
慢慢的,她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疼痛让她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木头之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是呼呼的风声。
长欢有些害怕,想说什么,却都变成了喊不出口的痛苦哀嚎。
而外面更是风声呼啸,好像一夜的工夫就变了天,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长欢想起来那个冰冷的夜晚,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而痛苦,每一次宫缩都像是有一双手在绞动着五脏六腑。
长欢的体力在迅速消耗,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内心深处的不甘心让她坚持着。
她还有事情没完成,她还不能停在这,她必须要活下去......
刚到凉州的时候,她其实有考虑过打掉这个孩子,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有能力抚养她或者他。
是大家支持她,为她解决后顾之忧。
初雪没日没夜地制香赚钱养家,莲子苦练厨艺说给孩子当干娘。
陆远青来信安慰她:不管怎么说,这是笔赚钱的买卖。
——这孩子有临安君的血脉,将来必定聪明绝顶,一鸣惊人!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长欢的思绪被拉回。
两滴泪无声滑落,心里怒骂——去他的王樟延!
稳婆急得满头大汗:“姑娘受了惊吓早产,孩子还没到位置。”
“那怎么办!”
“先用汤吊着精神,看看能不能把孩子推过去。”
莲子听完脸色苍白,没人知道究竟会怎么样。
她在一旁焦急地忙碌着,用尽一切手段来帮她分娩。
热水、草药、汤药,甚至是祈求老天的保佑。
稳婆用力到长欢的肚子完全变形,几乎能看到孩子的形状,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剖腹而出。
阵痛如潮水般袭来,还未等喊出来,另一波就已到达。
“啊.....”长欢实在忍不住地喊出声来。
初雪急得直跺脚:“这汤药喝了怎么没用!”
鲜血从身下流出,浸湿了床铺,一盆盆热水清着进,红着出。
莲子咬着牙,揪起外面候着的马家人。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给姓孙的一家收尸!”
稳婆看着意识逐渐涣散的长欢,拽过初雪:“快和她说话。”
初雪紧紧攥着长欢的手,“深呼吸,差一点点。”
“阿坤哥刚立功了,怕你担心一直也没有告诉你,马上他就能回来看你和小外甥女。”
“陆远青被人看得紧,新得了一张触之温热的玉床,说是再过几个月再送过来。”
“谢家日子过的还滋润,你甘心吗?害你的人还逍遥自在,你咽的下气吗?”
疼痛让长欢的脑子一片模糊,只大约听得几个人名。
几个她还在意的人,几个她恨之入骨的人.......
长欢拼着最后一口气,在众人的帮忙下,再一用力,终于,如释重负。
耳边传来欣喜之声:“长欢,你看。”
长欢睫毛微微颤动,努力伸手,想看清稳婆抱着的孩子。
初雪适时地扶住她。
是个皱皱巴巴的小姑娘,刚出生,属实算不得好看。
长欢有一点嫌弃,但又忍不住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念着:“蓁蓁,虞蓁蓁。”
她的未来也必定如同这个名字一样。
欣欣向荣,蓁蓁向上。
莲子看着她满身的狼狈,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长欢强撑着力气,想安慰她几句。
可一向“铁石心肠”的莲子,却开始嚎啕大哭。
“莲子,你哭什么?”
“这一盆盆的血水,我以为你差点活不了了。”
长欢有些感动,“那不是差点吗?”
“还有心情斗嘴,你真是个麻烦。”
嗓子一时哽咽:“我是麻烦,所以老天爷还不收我。”
初雪接过孩子,“没什么不舒服吧。”
长欢点点头,“没什么,只有一点饿了。”
平日听到这话,莲子多少要挤兑她几句,今日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支走了莲子,初雪悄声问:“公子琰那头,怎么说?”
原本有孕就没有瞒着,想来瞒也是瞒不住的,若是他想要下手,孕期有一百个机会,现如今孩子安稳降生,就说明他是应允的。
也许是这个孩子,未来能派上用场,无论是拿捏自己,还是用她拿捏王樟延,都是个不错的办法。
思考了片刻,长欢给出了答案:“如实禀报。”
初雪也明白,“未来少不得担惊受怕。”
长欢无奈地看向她:“那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初雪抱了抱她,眼角也留下两行热泪。
“别这样,长欢,你的好日子可都在后面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