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小凤他们还在归途的海上飘着的时候,胭脂已经离开了京城。
魏子云和殷羡被胭脂留在了朱翊钧身边,南王那边异动频频,有两个高手在皇帝身边好歹能放些心。
不过也不必留太多,就小皇帝那样,要说他没留后手,胭脂是不相信的。
京城之中的气氛很是低沉,在上朝后的几天,江南那边的传信也到了京中各家各户的门头。
但要么收信人已经下了大狱,要么不知道被贬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要么紧锁门户、硬生生挨下这口闷亏。
朝堂见了血,众人感受到了什么赫赫皇威。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做得太厉害是会死人的。
尤其是皇家的这对姐弟,一唱一和间,不给人反驳的余地,硬生生地摘了多少人的乌纱帽。
尤其是这位太和公主,在江南干的这些事,让得知消息的京官们瞠目结舌。
体面、情面……这些为官之人心照不宣的东西,她是半点也不认啊!
一门心思地死要钱,抄家是要钱,斩首是为了更好的要钱!江南豪族,被抄了的不用说,幸存下来的也硬生生地被割了狠狠几刀。
真是面善心黑,面善心黑啊!
说起面善,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更是生气。
家里的儿郎,好不容易有成器的考上了进士,在大家心照不宣的你来我往中,不必像那些穷苦士子一般外放到贫苦之地,安安生生地做着清贵的京官。
结果,上朝的时候,就忍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一抬头瞧见了那太和公主,是魂也丢了、魄也散了,官也不要做了,一门心思地钻营怎么当上驸马。
知道了太和公主在江南这骇人听闻的事迹,不但不跟着长辈谴责一二,反而梗着脖子说公主天质善良,是替天行道、为民做主,就该好好惩治一番这些横行乡里的豪族。
这么说他们这些长辈是帮着盘剥百姓的恶人了?知不知道那些死的人都和他们沾亲带故!那些抄的家产里有多少要上供给他们!
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
恼羞成怒的官员们关起门来,抄着板子就是对自家儿郎们一顿打,就你这小辈清高是吧,挨了板子看看还能不能嘴硬的起来!
挨了打的年轻人们也发了恨,也学着父辈们相互间串通一气,今日你参我爹、明日我参你爹,务必要让这些老头,成日只能焦头烂额地忙着朝堂上的事。
京中哄堂大孝的气息越发浓厚,父辞子笑的场景让暗中监视的锦衣卫看得目不暇接。
但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串通也并不牢固,毕竟大家都是想做驸马的竞争对手,相互间玩手段、使绊子的也一个不落。
时有时无的兄弟之情、朋友之谊主打一个虚与委蛇、笑里藏刀。
总之,锦衣卫看了场大戏,小皇帝也看了场大戏,他越发认为,这些人都不配做皇姐的驸马。
那些处在下风的,这种没脑子的人生性无趣,当了驸马难道还要尊贵的公主哄他、迁就他?简直倒反天罡,绝对不行!
那些心眼多的像蜂窝的就更不行了,这种人心机深沉,多是口蜜腹剑之辈,谁知道他说出口的话哪句真哪句假,如此阴险狡诈之徒,绝对不能被选为驸马!
小皇帝把京中人批判了一圈,不是愚笨木讷就是心机叵测,总之,都不配!
这些事情,胭脂一概不关注。离京之前,天色尚早,天穹一片雾蒙蒙时候,她去了京城的一家点心铺子。
根据锦衣卫的消息,这里正好有她要见一个人。
合芳斋,一个充满着甜蜜香气的地方,是广受京城人认证的最好的点心铺子。
丁敖走上前去,对着铺子的老板直截了当道:“我家主人要见西门庄主。”说着,手中证明大内高手的身份令牌一闪而过。
铺子老板的眼神很好,他笑容不变道:“还请贵客移步后堂客厅,老朽这便通报。”
丁敖道:“我家主人请西门庄主到车上一叙。”
铺子老板面露为难之色,丁敖不慌不忙道:“陆小凤在我们手上。”
说着,把陆小凤当初签的那份“卖身”文书从怀中拿出来抖了抖。
铺子老板深深地望了丁敖一眼,道:“还请贵客稍待。”
西门吹雪推帘而出时,直面他的丁敖几乎要被扑面而来的滔天剑势所击倒。
丁敖也是练剑之人,此刻他比旁人更能感受到西门吹雪身上四溢的剑意威势,他望着西门吹雪年轻而冰冷的面庞,不由暗自叹息苍天不公。
西门吹雪道:“二十年。”
丁敖皱眉:“什么二十年?”
西门吹雪:“二十年苦练,你或许能突破剑道桎梏,届时可以与我一战。”
丁敖先是怒气上涌,但很快又平静释然,他早就不是逞凶斗狠的江湖人了,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挑战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只朝着门外的马车走去。
合芳斋外的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除了宽大毫无亮点,朴素的车身,麻布的车帘,甚至可以说得上简朴。
西门吹雪无视四周虎视眈眈的视线,掀帘而入,然后,便看到正在沏茶的胭脂。
胭脂今日穿的也很朴素,只有袖口处绣着些云状暗纹,腰间环佩也只是一块普通白玉。
西门吹雪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道:
“陆小凤不是在你手上,是赖在你手下。”
胭脂并不看向他,只专心致志地分茶,闻言漫不经心道:“西门庄主,何出此言?”
西门吹雪并不回答,他走上前,坐在胭脂对面,冷冷道:“太和公主所来何事?”
胭脂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极俊的人,他不是花满楼那样的翩翩玉人,更像是冰堆雪砌而成。
若花满楼是江南漓漓的雨,那么眼前人就是塞北冷冽的雪。
胭脂正大光明地欣赏着西门庄主的美色,等眼前人的脸色越来越冷,才不急不缓道:“西域酷寒,风俗迥异,人心难测,为寻一利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