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帮我插一下吹风机。”孙颖莎穿着睡衣，双手捂着毛巾在头发上反复揉搓，从浴室里走出来直奔镜子前，冲外面喊道。
“好。”王楚钦高声回应，把茶包从杯子里提溜出来扔进垃圾桶，随手抽张纸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往浴室走。
孙颖莎往旁边挪开一步，让出来池盆底下的柜子，王楚钦蹲下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来吹风机，帮她插上电。
孙颖莎把毛巾拿下来搭在池盆上，还没等伸手接吹风机，耳边“嗡——”一声，温热的风扫过头皮。王楚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扒拉着孙颖莎的发丝，小心认真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孙颖莎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吹！”
王楚钦“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镜子里害羞了的孙颖莎，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还强装镇定地道：“别动，一会儿就干了。”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孙颖莎过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天天住在宿舍里，两人也鲜少会有单独待在一个房间的时候，这样的王楚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王楚钦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吹风机永远是正对着他扒拉头发的那只手吹的，只有余风会扫到头发上，只要手背被吹的有些发烫，王楚钦就知道需要移动一下吹风机了。
等头发吹干，王楚钦手背一片通红，孙颖莎在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打开水龙头调到凉水，拉过他的手对着冲洗，嘴里心疼地抱怨着：“不用这样照顾我，没那么娇贵。”
王楚钦任由她摆布，孙颖莎说什么他都点头。
冲完手，没有干毛巾，孙颖莎就把自己擦过头的毛巾扔到王楚钦手上，“自己擦擦，擦完帮我洗一下挂起来晾着，我去换衣服。”
孙颖莎出去，顺手“啪”地一声带上门，留王楚钦一个人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傻笑。
王楚钦听话地擦干净手，然后打开水龙头，哼着欢快的小调给孙颖莎洗毛巾。
孙颖莎没有意识到自己让他洗毛巾，完全没有必要让他先擦干手，不过还好，王楚钦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臭屁小狗特地拿香皂给毛巾做了个spa，洗完拧干还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心满意足地拿衣架给它晾起来，顺手把吹风机拔下来放进柜子里，一直待到孙颖莎换完衣服过来开门，才跟着出去。
孙颖莎把泡好的茶装进包里，背好包转头跟王楚钦说：“我收拾好了，走吧？”
王楚钦点点头，“好，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先回去拿箱子。”
“嗯。”
拔掉房卡，俩人一起出门，有说有笑地往王楚钦房间的方向走。
正好看到不远处刚从屋里出来的肖指导，王楚钦放慢脚步，让孙颖莎走在前面。
孙颖莎察觉到异常，一般这个时候，王楚钦都会走快点主动去跟肖指导打招呼，只有一种情况会躲着肖指。
孙颖莎默默转头，小声问道：“你又惹肖指生气了？”
王楚钦眉头一挑，五官拧在一起，皱巴巴地说：“哪就又了，跟他犟了两句，不至于骂我吧，你别走那么快，让他先走。”
孙颖莎哭笑不得，配合他慢慢走，“走廊就这么大，我猜他已经看到我们了。”
“别瞎猜。”王楚钦急了，差点伸手捂住孙颖莎的嘴巴，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了点。
肖指导本来都准备往电梯走了，听见动静，转了个身正好看见王楚钦跟孙颖莎。
孙颖莎实在忍不住了，笑的蹲到地上，王楚钦尴尬地咽了口唾沫，低眉顺眼地跟肖指导挥挥手，假笑道：“肖指导，晚上好。”
“上训？”肖指导点点头，眼睛瞄向孙颖莎的球包，问道。
孙颖莎站起身收敛起笑，点点头应道：“嗯，上训。”
“那一起吧。”
王楚钦举手，“我还得回去拉箱子。”
肖指导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去吧，我跟莎莎在电梯口等你。”
卑微小王不敢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孙颖莎跟着肖指导往电梯口走，自己孤零零地回房间拉小白箱。
两人在电梯口等着，肖指导微微侧目，看向孙颖莎的眼里带着些许的心疼，“看你还能笑的那么开心，我跟邱贻可也放心了。”
孙颖莎大大方方地回道：“已经这样了，不接受也没办法，我俩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女团跟男团的比赛打好。”
“心态很好，放心吧，楚钦的事我给不了他一个交代，你的事，还是能捞出来点东西的。”肖指导手插着兜，眼神里满是对晚辈的慈爱。
孙颖莎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眸光带笑，感激道：“我知道，您跟邱指导肯定没少为我的事费心，我也不是小孩了，多少懂一点。”
肖指导沉吟片刻，解释道：“这事我们也通知了杨指导，现在邱贻可在跟杨指导商量具体的方案，你跟楚钦你们俩其他的不用多管，打好接下来的比赛就可以了。”
“好，他是不是因为我的事跟您顶嘴了？”孙颖莎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肖指导的脸色。
肖指导轻笑一声，无所谓地道：“小孩子脾气，跟我犟了两句，不管他。”
“哈哈哈哈哈，他就犯完错那一会儿最老实，下次还敢。”孙颖莎憋着笑，跟肖指导吐槽。
肖指赞同地点点头，“嗯，还是你了解他，一天天皮实的不行，骂一顿老实一天，打一顿吧，顶多也就能老实两天，压根拿他没招儿。”
王楚钦撅着嘴从拐角处冒出头，用不大不小，两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你俩背后说我坏话，我都听见了。”
“谁说你坏话了，别冤枉我跟肖指导啊。”孙颖莎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最硬，打死不承认。
肖指导按下电梯，顺带瞪了王楚钦一眼，威胁道：“省省劲儿留着一会儿上训吧，男团必须得拿下。”
电梯门开，王楚钦拉着箱子跟在俩人后面进去，信心满满地点头，“那你看，肯定拼尽全力。”
王楚钦保证的时候有多自信，训练的时候就有多狼狈，肖指导也不知道是心里还存着气，还是被王楚钦激起了斗志，训练馆里哐哐发大炮。
王楚钦累的蹲在地上大喘气，邱指导没来陪着上训，孙颖莎跟陪练在女队的训练区域看的嘎嘎乐，短暂地冲淡了那枚银牌带来的负面情绪。
临下训的时候，邱指导拎着两杯咖啡晃晃悠悠绕到男队，十分自然地凑到肖指导面前，递过去一杯，低声道：“谈妥了，多亏有您在中间周旋。”
“就请我喝杯咖啡啊？”肖指导笑着接过去调侃道。
邱指导眨眨眼，端起自己的咖啡凑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小口，假装没有听到，转身朝着孙颖莎的方向溜了。
肖指导像看自家孩子一样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瞬欣慰，旋即笑着摇摇头，端着咖啡站在场边，一边喝一边指导王楚钦训练。
邱指导走到孙颖莎身边，盯了一会儿训练，抬头看向场内LEd大屏上显示的时间，掐着下训的点儿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今天就到这吧，牵拉一下，下班。”
“好。”孙颖莎收起拍子，配合体能老师做牵拉。
王楚钦蹲在围挡边上休息的时候，眼瞅着孙颖莎跟在邱指导身边往场馆外走。一路目送两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立马急了，猛地望向肖指导。
“肖指导，我也想下班。”
肖指导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屁呢，一会儿还有一组全台不定点摆速。”
王楚钦恳求道：“莎莎都走了，我担心他。”
“还担心莎莎，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你要是休息好了就过来训练。”肖指导说完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从旁边球台上拿过来一满筐的球倒进自己盆里，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好了的架势，完全没给王楚钦拒绝的机会。
王楚钦抿着嘴，拎起拍子走到球台边上，屈膝下蹲，等着肖指导发球。
——
孙颖莎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给杨指导拨过去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孙颖莎身体前倾，手臂横在腿上架着，对着桌上的手机说话：
“杨指，对不起啊，我没给冀队拿下金牌。”
孙颖莎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没了以往的活泼。杨指导本来就快心疼死了，听到孙颖莎道歉，更是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巴黎抱住她，告诉她你已经做的非常棒了。
“小莎，哪怕是银牌，也是冀队和我们的骄傲，如果真要说道歉，也该是我跟你道歉，为什么冀队连最起码的公平都不能给你争取到。 ”
杨指导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最纯粹的关切和柔和，渐渐地去抚平孙颖莎的情绪。
孙颖莎蜷缩着身体，轻轻地晃着脑袋，“邱指导让我练自己的东西，我还不当回事跟他吵架，我对不起邱指导，没拿下冠军他也没骂我，还一直在帮我争取。”
电话那头只剩下杨指导的呼吸声，孙颖莎抿着嘴巴，鼻尖一阵酸涩，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溢出。
她死死地咬住唇嘴，不敢泄出一声呜咽，生怕被杨指导听出来，远在河北还要为她担心。
杨指导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椅子扶手，语气略微有些焦急，“傻孩子，邱指导这么疼你，怎么会骂你，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听话，别想那么多，你对得起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嗯。”孙颖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张开嘴巴深吸一口气，放开声带，快速地说：“我先挂了，邱指导找我。”
孙颖莎甚至没给杨指导给她回话的机会，伸手点掉挂断。
一通电话，彻底割断孙颖莎脑子里紧绷了四年的那根弦儿，她整个脑袋埋进臂弯，放声大哭起来。
邱指导站在外面，抱着膀子靠墙而立，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哭声，心疼地闭上眼睛，使劲捏着鼻梁让自己冷静，不进去打扰她。
孙颖莎需要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空间，需要掉一掉眼泪，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给她安慰，哪怕是王楚钦也不行。
他们两个都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
王楚钦眼神凌厉、专注，左手用力挥动拍子，每个动作都拉到位，正手，反手，侧身，脚下的步伐快速移动，绷紧肌肉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腿部线条。
“速度保持住了，坚持，弧度呢，压下去……”肖指导一边发球，一边提醒王楚钦没做到位的地方。
盆里最后一颗球打出去，王楚钦使出全身力气。
“啊——”
一嗓子吼出去，正手拉了一个极低的弧线，擦着网跳到对面台子上。
拍子从手上脱落，“砰”一声砸在地上，王楚钦弓着身子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运动手表的心率已经快跳爆了，王楚钦捂住胸口的位置，感受蓬勃的心跳，五官痛苦地皱缩在一起。
肖指导一脚踢开挡在他前面的小白球，一步一步走到王楚钦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该你做的你已经第一时间去做了，现在是她自己的时间，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就像你们脚下的路只能自己去走一个道理。”
王楚钦累到瞳孔失焦，汗水流进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弓着身子，只能看到地上一双不太清晰的鞋子。
他想回答肖指导一下，但这会儿有心无力，只能听肖指导对着他持续输出。
肖指导收回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擦干上面的汗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专心练球，男团凑好每一分，打破自己的心魔。你心态很强，莎莎也不差，给她一晚上的时间调整，别去打扰她，明天还是那个小太阳。”
王楚钦笑了，调动全身力气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练了，再练心脏就要原地爆炸了，我歇会儿牵拉一下，可以下班了吧？”
“可以，歇会儿吧。”肖指导嘴角上扬，这回没有拒绝，转头朝旁边休息的林诗栋喊了一嗓子，“小石头，过来帮你哥捡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