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皮草丢了出去,但底板上渗入的大片血迹却没清除,大概因为他昨日连着休息了将近一日一夜的缘故。
此时躺在床上,竟一点睡意也没有。
若是以往,若无睡意,他自会起身寻些事情来做,但此时却仿佛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一般,乏的动也不想动。
闭目躺在床上,脑中一会儿浮现北境的战事,一会儿浮现和沈白山如何协作,好除去猥国这个大患的计划。
各种事情交替出现在脑海,但只要不受控的想到萧沉靖,他马上命令自己转移思绪去想写别的。
就算让北境赶回京城这一路的山山水水,让路上吃了什么干粮,在哪里让坐骑休息饮水这种小事占据脑海,也绝不让萧沉靖相关的任何事占据他的一点思绪。
这般清醒又混乱的躺了半宿,到天边泛出一点白,他才起身开门道:“来人。”
谢平安闻声进入院子:“主子,有何吩咐?”
这人很是聪明,知道谢清啼不会在府里常住,所以在谢清啼住在府里这几日,他打算日夜亲自守着,等谢清啼去宫里,他再抽时间休息补充体力。
谢清啼道:“我要洗漱进宫,备些简单的早膳。”
“是。”
谢平安这天选牛马打工人,早就备好了这些东西,谢清啼有此吩咐,这些东西很快就送了过来。
谢清啼用过膳后入宫时,小皇帝居然还没下早朝,宫里的大太监知道谢清啼是不能怠慢的祖宗,自是将他安置谢清啼安置在太后的久安宫等候。
谢清啼在宫里等着,谢清依知道他入宫的消息,下朝后就让人将小皇帝送到太傅那里,自己去见谢清啼。
谢清啼看起来休息的不错,面上没有困倦之意,但谢清依看他,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这些年的事情,早将谢清啼浑身的鲜活感觉磋磨的所剩无几,鲜活的感觉被磋磨掉,剩下的是谢清啼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冷漠。
但谢清依觉得,今日的他,眼中那种冷漠的感觉,比前两日他回京时竟重了许多。
月奴按谢清依吩咐,亲自去给谢清啼准备他喜爱的点心,谢清依不喜他们姐弟说话时有外人在场,便将伺候的人都支了出去。
她蹙眉道:“清啼,可是府里的人伺候的不用心?还是这两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谢平安那些人,没将府里的事情告诉谢清依吗?姐姐派那些人过去,只是为了服侍他,而不是为了别的?
谢清啼有些意外,但无论谢清依知不知道,他都没必要欺瞒,谢清啼道:“一年多前,萧沉靖从湖心小院逃了出去,后来楚安澜知道了这件事,就派暗卫去刺杀他,暗卫以为他死了,但暗卫杀的,大概只是他的替身。”
谢清依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死?”
“暗卫此前没杀死他。这次伤了陛下的,也是他。”谢清啼垂眸道:“但昨日我将他诱至谢府,亲手杀了他。”
纵然不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所有纠葛,但清啼曾经为了保他一命,吃了许多苦,清啼被困北周时,也是他救了清啼。
他对于清啼,毕竟和别人不同,谢清依看着垂着眼眸的谢清啼,心里有些担忧。
但下一刻,谢清啼就抬起了眼眸,他的眼中没有痛苦和悲伤,只有让谢清依觉得很不舒服的漠然:“我昨天夜里杀了他,又守了他的尸身一日一夜,确定他确实死了。”
谢清依试探道:“他的尸身,你打算怎么安置?”
谢清啼道:“毕竟相识一场,我按他的遗愿,将他的尸身交给他的旧部带回南境安葬了。”
谢清啼这样说,谢清依心里瞬间生出两个念头,一是京城居然有萧家旧部,要寻个机会将这些不安分的连根拔起才行,另一个念头则是下意识怀疑,是不是真如谢清啼所说,萧沉靖被他杀了。
世事让人改变,若是此前,谢清依怎会对弟弟的所说所行有一点怀疑?但现在竟会下意识的分析他的话是真是假了。
谢清依为自己的这点转变感到悲哀,但却不会感到羞愧,毕竟她的孩子还年幼,却坐在了那个无数人盯着的位子上。
相比于曾经最重视的弟弟,如今她的孩子,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不会为了孩子伤害谢清啼,但在不伤害谢清啼的前提下,会尽最大可能得为她的孩子筹谋。
谢清依有了寻法子确定萧沉靖是否真的已死的想法,但眼下却没有透露:“这样也好,回南境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说完又道:“你杀了他,他的旧部会不会向你寻仇,我让暗卫营多派些人护着你。”
“姐姐不必担心,他手下的那些人我了解,他们伤不了我。”谢清啼虽这样说,但看那晚青青和朱白水的态度,他们不会向自己寻仇。
最起码,他们短期内不会向自己寻仇,至于日后……日后再说吧。
这想法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谢清啼却不在意,他提醒道:“萧沉靖活着的时候,最执着的事就是杀了楚安澜。如今萧沉靖身死,他手下的人可能会替他实现心愿,所以楚安澜那里,可能要劳姐姐多派些人手护着。”
“此事有些说不通。”谢清依道:“如果此前刺杀楚安澜的人是萧沉靖派去的,而萧沉靖唯一执着之事是杀死楚安澜。为何此前刺杀时,那些杀手会手下留情?”
“什么?”谢清啼回京至今,还未细问过楚安澜受伤之事,此时听谢清依这般说,他有些意外:“那些人手下留情了?”
“正是如此。”谢清依道:“那些人已经进入了楚安澜的寝殿,等护卫的人进去救人时,楚安澜被挑断了手脚筋,膝盖处的骨头也被毁了,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伤。杀手武功高强,在护卫进去之前,他们是有时间取了他的姓名的,但他们见护卫进去,直接收起武器离开了,看那架势,似乎本意就是废了他的手脚,而非取他的性命。”
谢清啼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萧沉靖,你活着就是为了杀他替父报仇,但为什么只是废了他?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谁?